就聽晏朝幽幽地嘆了口氣“你怎么這么天真呢在這個圈子里,并不是所有金子都能發光的。”
晏朝轉過頭,鄭重地看向周辰瑜的眼睛。
他那些在心底里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無數次讓他感到痛苦與掙扎的源泉,終于急不可耐地想要掙脫那片不見天日的絕望之境,袒露給他最心愛的人聽。
晏朝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去新疆錄節目的那天晚上”
周辰瑜怔怔地看著晏朝,半晌,才點了點頭。
晏朝說“其實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復發了,那天是因為突然受到了刺激。”
周辰瑜喃喃地問“紅鬃烈馬”
晏朝點了點頭。
這樣的一段故事,被戲本子里寫得纏綿悱惻,然而生活中多的是現實悲劇,哪來那么多大團圓的結局。
天真不諳世事的西北姑娘和北京男人相愛,卻在熱戀的過程中得知男人其實早有家室,盡管兩人的婚姻名存實亡,但她依然無法接受自己在被蒙騙的情況下成為了第三者的事實。她于是連招呼都沒有打,就決絕地回了自己的家鄉。
那個時代的通訊技術遠不如現在發達,更何況她的家鄉是那樣一座遙遠的邊陲小鎮,在她切斷了和男人的所有聯系方式后,就果真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
隔著數千公里的距離,男人即便是掘地三尺,也沒能立馬找到她。
可她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已經懷上了男人的孩子。
她沒有選擇打掉那個孩子,而是將他生了下來,打算和母親一起撫養他長大。
然而她最終卻沒有做到。
生下孩子后,她患上了嚴重的產后抑郁癥,最終在孩子三歲那年,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她是割腕自殺,”晏朝的聲音冷靜得像是在述說別人的故事,“當時我就躺在她懷里,醒來的時候,周身已經被血跡淹沒了。”
自此之后,那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成為了他的腦海深處難以抹去的記憶,日復一日地出現在他的夢里,糾纏了他十數年,帶給他成千上萬個奮力掙扎、卻無法逃脫的夢魘。
周辰瑜聽到這兒,心底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陣密密麻麻的疼,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握緊了晏朝。
他的手總是冰涼而柔軟的,仿佛一種清涼的慰藉,讓晏朝感到一陣莫名的心安。
晏朝說“那天晚上,你也是這樣握住了我的手。”
周辰瑜于是將他的手握得更緊,又嫌不夠似的,湊上前,拿下巴蹭了蹭他的肩頭“以后再也不會放開。”
晏朝微微一笑,接著說“她走了以后,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姥姥兩個人了。”
沒過多久,大約是她的死訊傳到了男人那里,那個幾年來從不曾出現過的人找到了他們,要接他和姥姥去北京。
姥姥自然不同意,沒有人可以如此輕易地接受一個間接害死自己女兒的男人的憐憫。
晏朝那時候雖然只有丁點兒大,卻已經懂得很多事,他清楚地記得,從母親走的那天起,他對男人的恨意就深深地埋在了心中。
男人最終只有放棄,給他們留下了一張卡,每個月都會按時打錢。
晏朝上學以后,男人又給他打過很多次電話,問他愿不愿意去跟他去大城市,無一例外地被晏朝拒絕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卻愈發不愿意面對這個人。
他甚至想,如果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找到他們就好了,至少這樣,就不會讓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他記憶深處的那片鮮血,以及那種無法得到救贖的絕望。
再后來,晏朝和所有尋常的孩子一樣,按部就班地讀書、求學,特殊的家庭背景和成長經歷,讓他比同齡人早熟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