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二年又議準,各處巡按御史勘報功次,大功限兩月以內完畢,小功限一月以內,不許稽遲,但這功勞什么時候能確定,老實說眾官心里都沒個準。
不過忙完捷報就是個事,看看天色,高岐鳳下令設宴,九碗九碟和兩個湯,宴中幾人還商談了俘獲流賊處置之事,楊河將這事情攬了過去,讓高岐鳳等人輕松不少。
這些流賊就是燙手山竽,圣上曾說賊亦赤子,若是殺了,恐怕會引起非議,影響官聲前途。但若說安置,縣里卻沒這個能力,楊河愿意接手過去,那是最好不過。
從縣衙出來,已是戌時,街邊偶爾一些燈火,街道仍然坑洼泥濘。
陳仇敖跟在楊河身邊,抺了抺額頭,深深呼了口氣。
他一直看著,此時就感覺比打了一場仗還累。
當晚高岐鳳失眠,想想自己恩貢出身,二十年各類雜官煎熬流轉,一直到崇禎十一年,才任了這個小地方的知縣。
雖任上辛辛苦苦,重修了睢寧城墻,但自己沒有背景,沒有后臺,沒有錢糧孝敬,考課時在知州,知府那邊的評語只是“平常。”
大明滿三年一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黜陟,府州佐貳首領官,及所屬州縣大小官,衛所首領官,皆從府州正官考核。縣佐貳首領官及屬官,從縣正官考核,俱經布按二司考核,功司覆考。
考課之語,不稱職、平常、稱職、升用,自己這么辛苦,一考時還差點不稱職,險險免了黜降。
按這樣發展下去,就算戰戰兢兢,再考通考時,最多也是平常稱職,于對品內別用,又是調到某個偏僻地方任知縣。
好在時來運轉了,大明最重軍功,有這次大捷記下,再考時應該可以升調了。
第二天一早,高岐鳳就叫來鋪長司的晁司吏,那司吏早笑瞇瞇的在官邸外等待。
大捷的消息整個睢寧城都知道,而報捷的人也是有好處的,成化十四年就申明,報捷的官舍人等,以斬獲賊人多寡為次,分賞衣服銀鈔不等,若大捷的話,甚至報捷的人都會有升賞。
還是遞加的,女直三倍,番賊苗蠻六倍,反賊十倍。
跑一趟州城,至少一套衣裳,十兩二十兩銀子到手,還可以見見州城上官,任誰都要搶破頭,所以晁司吏親自出馬。
很快高岐鳳對晁司吏交待清楚,還給他一封親筆書信,給州城承發司的屠司吏。
高岐鳳與屠司吏還是有交情的,捷報送到州城承發司,可以第一時間遞到知州那邊去。
邳州知州蘇成性接到捷報,不喜反驚,主要是這份捷報太大,讓他有些懷疑內中的真實性。
蘇知州快要告老了,講的是清凈為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鬧什么烏龍就不好了。
不理身旁口若懸河,極力吹捧的睢寧縣晁司吏,他旁邊點頭哈腰,滿臉諛笑的承發司屠司吏,蘇知州慢條斯理的取出一副“叆叇”細看,就是此時的眼鏡了。
以水晶磨成,有鼻卡,還有細繩可掛在兩耳上,傳說有清心明目降壓消炎之效。
因為以天然水晶石手工磨成,造價不菲,曾有一位鄉紳用一匹馬換一副眼鏡的記錄。
這副“叆叇”是蘇州制,蘇知州花了大價錢,他眼睛不好,細看什么文章,都離不了這副叆叇。
又看一遍,蘇知州溫言道“晁鋪司前來州城辛勞,到庫房那邊領一匹蘇緞,官銀三十兩屠承司,你交待廚院那邊,好生款待。”
打發走有些驚疑的二人,蘇知州又看這份捷報,理論上他是很相信這份捷文的,因為他看到內中楊河的名字。
有其剿滅焦山匪,銅山匪的前例在前,流賊雖有五千,但以其人兇悍,伏擊之下,流賊措手不及,楊河立下這份大功還是很有可能的,余者只是分功罷了。
看到捷報中自己名字排在首位,蘇知州不由笑笑“這個高蠻子,也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