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了半晌,說道“大敵來臨,這些青皮地棍抓了殺了也沒什么。只是楊河那邊,還要讓他勿要驚擾了百姓,傷寒了民心,使流賊來臨時有機可乘。”
田師爺道“應該不會,北岸的鄉勇進駐睢寧后,這軍紀方面楊大人一向抓得很嚴。”
高岐鳳點點頭,確實北岸鄉勇來后,基本都是在軍營內操練,只要不去惹他們,他們也懶得理外間的百姓,非常讓人省人,已經有百姓士紳稱贊楊大人麾下仍仁義之師。
隨后田師爺輕聲道“楊大人搜捕街巷,魏典史那邊可否會”
高岐鳳冷哼道“緝捕盜賊兇犯,這本是魏崑崗的事。但看看,流賊細作都混進來了,他還有臉面提這事真是不稱職”
說到這里,高知縣又忍不住拍下旁邊的案桌,再次讓上面的茶盞咣咣跳動。
睢寧北面的街巷蜿蜒低矮,不過這邊廟宇倒是多,泰山廟、貞武廟、關帝廟、奶奶廟、馬神廟等等。幾間廟宇的主人不見,卻是被強取豪奪,被城內的騙行們所占據。
內中廟宇一些人,還多是乞丐樣子的人,這就是典型的乞丐趕廟公了。
然后關帝廟附近有一片外表殘破,但內中頗有洞天的四合院,此時大堂內外正在喧嘩,擺了些酒桌,一些形形色色的人正在吹牛閑聊,喝酒打馬吊。
人群有男有女,有人長袍,有人勁裝,還有人攜帶兵器,一股股悶熱的酒肉香味就是傳出。
內中一桌上擺著幾個菜,有雞,有魚,有豬肉,有豆腐等諸個菜,兩個男人正對坐著喝酒,為首一男子須發雜亂,年在五十多歲,身材短粗,臉容滿是縱橫的皺紋,但似乎有幾分慈眉善目的樣子。
他穿著破舊的外衫,但內中卻是一件醬綢,顯得不倫不類。
對坐的男子四十多歲,臉色黑紅,精瘦精瘦的樣子。
堂內外幾十個人,二人卻單獨占據一桌,顯得在這伙人身份地位不一般,卻是本地騙行團頭粱五爺與他手下得力骨干董八爺。
二人喝著酒,吃著菜,正在閑聊什么,粱五爺身旁還擺著一個頗為獨特的桿子,上面貼著一張葫蘆樣的紙,紙上寫著“一應兄弟不準滋擾”的字樣,顯示了團頭粱五爺往日出身,丐幫會員。
確實以前粱五爺加入過丐幫,那還是好多年前他在淮安府城廝混的時候,這個桿子,還是由當地的丐頭親手發給他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每行也有每行的行規,做乞丐,不是隨隨便便都能做的,無論外地乞丐,還是本地乞丐,都要受當地丐頭的管理。
外地乞丐來本地乞討亦要備具拜帖,親自拜會丐頭后才能在丐頭所管區域行乞,標志就是這桿子了,然后所得大部分上繳,對丐頭也必須絕對的服從,任勞任怨,更類主仆之間的關系。
而且丐頭可是“終身職業”,丐頭死后才會更換新的丐頭,可能普通的乞丐日子不好過,但各地的丐頭,個個都有大戶人家的資財。
在淮安府城廝混的日子,大大開拓了粱五爺眼界,因為他是當地丐頭的“小相公”之一,因此頗受器重,內中方方面面的技巧本事,最后也都學了個七七八八。
這一行他干了十幾年,可惜丐頭去世,后面更換了新丐頭,不好男風,粱五爺就被邊緣化,處處不得志,就尋思自己出來另起爐灶。
淮安府城竟爭激烈,他跑到邳州,但火拼不過當地的丐頭,最后回到老家,睢寧。
在這邊,他與快班某個捕快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戚關系,更因此巴結上某個班頭,雖然收入很大部分要上繳,但也因此壟斷了睢寧的騙行行業,多年來雖經風雨,但一直太平無事。
對面董八爺是這些年他提上來的骨干,會幾手拳腳,特別聽話,會說奉承話,也有些小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