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墻壕溝前二百步距離,四五百流賊馬步駐足,孫有驢騎著馬,看前方的饑民吶喊著,在急促的鼓點中拼命往前沖去,他們腳步踏在官道上,踏在雜草上,塵土一片。
“那殺千刀的秀才若善心迂腐就好了,這樣一口氣就可以沖進城內快活”
看著前方蔓延人潮,孫有驢想著。
猛然他聽到圩墻上傳來一聲尖利的天鵝聲音,條件反射就是滾落馬下。
對這個尖利的天鵝聲音,驢爺太熟悉,太刻骨銘心了。
謝君友也是一個哆嗦,毛骨悚然下就想跳下馬匹,又強忍著騎在馬上。
然后眾人就聽到一陣猛然的齊射聲音,謝君友等人更看到前方土墻下爆出一連片的洶涌火光,大股大股濃密的煙霧,瞬間就彌漫成了白色的煙龍。
前方一片凄厲的慘叫,齊刷刷就倒下了一片人,足有三四十人之多,新安軍的火銃六十多步可以擊破鐵甲,但不代表百步距離打不死人,只是命中率的問題。
看那邊血霧揚起,慘叫聲驚天動地,謝君友等人暗暗心驚,好兇猛的排銃。
各人雖站在后方,只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但依然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蔡哨頭,田哨頭騎著馬,也是一個哆嗦,蔡哨頭連忙安撫胯下有些驚動的馬匹。
田哨頭則喃喃道“這些是鄉勇營兵都打不出這樣的銃。”
“果然犀利”
山川社稷壇上,李過、袁宗第眉頭一皺,王龍臉色也是一變,心想“糟了,這睢寧縣城不好打。”
目光就有些擔憂的看向左翼,那些睢寧鄉勇防守的右翼位置。
“驢球子,繼繼沖”
饑民人潮前方,三四十個饑民被打中倒下,他們扔了土袋,扔了擔子,個個滾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哀嚎著。
鉛彈擊中人體的痛苦就是精銳士兵都忍受不了,更別說這些原本普通的百姓了。
他們中彈的慘樣,看得旁邊的饑民們面色慘白,流賊不好惹,對面的官兵更不好惹,自己能活下去嗎
倒地的人群中,還有一些押陣的流賊刀盾手,他們被打中后,同樣滾在地上凄厲的嚎叫,個個伸著手,恨不得當場死去。
余者刀盾手頗為恐懼,個個忙不迭的躲到饑民后面,借他們的身體掩護自己,同時他們劈砍驅逐前方的饑民,強迫他們繼續前進。
人潮中,試著突擊的高哨頭持著镋鈀,喉結上下滾動,他帶著二三百步賊掩在人群中,弓箭手、火器手、刀矛手都有,他們待在人潮的中后部位,倒沒人被打中。
但繼續往前過去,倒地的饑民步卒慘狀,都是看得各賊暗暗心驚。
甚至高哨頭看到一個相熟的步卒,他盾牌扔到一邊,已經破了一個大洞,然后他滾在草地上,捂著小腹,那邊腸子正不斷流出來。
他驚恐尖聲的大叫著,對高哨頭拼命伸出沾滿鮮血的手“高爺,救我,救救我”
高哨頭感覺頭皮有些發麻,這步卒是他哨中的,一向驍勇敢戰,身上刀疤不知多少道,此時中彈,就叫得與那些饑民無異。
他一咬牙,上前一镋鈀將這步卒刺死,吼道“驢球子,繼繼沖,不要停”
他吼道“沖上去,把那些饑民都趕上去”
高哨頭戴著氈帽,罩著斗篷,滿臉的兇悍,他原是傅宗龍的麾下,但去年九月,三邊總督傅宗龍戰敗身死,投降的秦軍有幾萬人,高哨頭也是內中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