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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三日。
邳州,鎮北門外。
太陽正烈,毒辣辣的曬在地上,似乎要把周遭的一切給烤糊了。
高彥與一個頭戴斗笠,卷著褲腿的漢子走在北關豐城街的路上,周邊房屋錯亂,泥土路坑坑洼洼,除了彌漫的垃圾臭味,還夾著一股隱隱的魚腥味。
這邊離北門十里就有周湖、柳湖,然后二十多里,又有曼湖與蛤湖,沂河水又往城西流過,除了普通百姓農戶,豐城街一片靠水吃飯的人就很多。
“高兄弟,我們幾百年前也算一家,就做這保人,保舉這好事給你。”卷著褲腿的漢子相貌樸實尋常,說出的話語卻石破天驚,“在腳行有什么出息飽一頓饑一頓的苦日子,還要常常受人打罵。同是賣命,為何不尋個好差事只要入了伙,我保你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這才是快活。”
高彥感激的道“多謝高大哥抬舉,兄弟不會忘了高大哥的恩義。”
他正是那“新順義腳行”的打手高彥,那日沖突后,腳行“小頭”滕治安擔憂腳夫高允敬扯上邳州朝天鍋掌柜劉大有的干系。結果消息傳來,高允敬偏偏就扯上那劉掌柜的關系,還成為酒樓的一個運貨人。
這下滕治安就謹慎了許多,有時看到高允敬甚至難得露出笑容,高彥不忿,反受排斥責罵,就感覺在腳行混不下去。正好與他認識有半年,豪爽的高浚大哥介紹他入伙,高彥就順理成章改行了。
高彥當然知道“入伙”是什么意思,但他不以為意,他從小父母雙亡,一個人在外面流浪多年,為了生存什么事都干過。特別做了“新順義腳行”的打郎后,手上的人命都不止一條,心早黑得跟什么似的。
從打郎變成土匪,在他看來只是換個吃飯的家伙罷了,都是拿命去拼。
而且比起腳行打手,土匪的靠山多重啊,說出去都大氣。想到這里,高彥又認為自己與眾不同,看街邊人都帶上傲氣,讓旁人驚疑又畏懼的看向他們。
看高彥樣子,高浚皺了皺眉“高兄弟,要入伙,就要收起你這青皮樣,最好不要讓別人注意到你頭上,知道嗎。”
高彥忙道“多謝高大哥點醒,兄弟知道了。”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而且他心思還飄到碼頭那邊,暗暗恨著腳夫高允敬,甚至“小頭”滕治安都恨上了。
他心想,待自己打出一片天地,定要這二人好看。
特別那高允敬,白搭熊一個,也敢給自己臉色,什么黃子
二人在街上走著,大熱的天,都是汗流浹背,終于,離城門一里時,高浚帶高彥轉入一條巷子。深入數十步,草房葦屋后出現一座稍好的宅子,但依然磚墻斷碎,屋檐剝落。
此時大門緊閉,高浚上去敲門,手法或輕或重,似乎是一種暗號。
高彥等著,忽然有些心慌,他看了看四周,身旁很安靜,看宅子旁還有一座東岳廟,但似乎香火不旺。
不久門閂打開,幾個漢子幽幽出現,里面很暗,高彥看不清他們神色,但總覺這些人有一種難以描述的壓迫感,跟碼頭的打手完全不同,心下一驚,就是一身的冷汗。
他聽高浚跟幾個漢子竊竊私語,一漢子說,就是這人還眸子冷冰的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