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都轉首看向他:“黃兄為何如此沉默?哦,對了,聽聞兄臺游歷邳州、睢寧時,曾與那楊練總會過面?”
眾書生都是看來,黃承襲點頭:“確有一面之緣,楊練總慷慨悲歌,氣度非凡,確為當世豪杰。”
許都很有興趣的問了當時情形,黃承襲春秋筆法,說了會面時的情況,言自己還送了楊練總一把芳風館的扇子,并言受此觸動,拜別父親,出來游學。
眾人嘆息,言黃承襲頗有機緣,又說那楊練總初為練總時,不過享受九品待遇,此后卻一發不可收拾,數戰流賊,連擢數品,更調任州城任職。現在又野戰大捷,斬首東虜千余級,怕不知要擢升幾品。都是生員功名,看看別人,看看自己,怎么差距就這么大?
但這也是一種激勵,讓眾秀才看到未來的一種方向與可能。
“聽聞楊練總乃鹿邑生員,卻建如此功業,我輩何嘗不可?”一個書生慷慨激昂道,“特別子玙兄,忠義智勇,素裕韜鈐,何不聯絡奇才義士,以戚繼光法申詳約束,開道忠義,使之赴湯蹈火?”
眾書生都是力贊,東陽、義烏,昔時名將、勁兵多出此地,只要方案得法,能與士卒同甘苦,何嘗不可干一番大事業,就象那楊練總一樣。
許都怦然心動,此人卻是浙江東陽人,故都御史弘綱從孫,任俠好義,喜交游,素抱匡時濟世之志。他建“義社”,到處結識江浙各地的文人學士,此次游歷到淮安,與黃承襲等人相識,約定同游三吳。
歷史上此人也是鼎鼎大名的“許都之亂”核心領導人物,建“白頭軍”,立年號,稱帥。短短旬日,就聚眾十數萬,連下東陽、義烏、諸暨、浦江、永康、武義、湯溪、蘭溪等城池。因為此事發生在富庶的江南,特別許都身為諸生,又是世家子弟,屬于縉紳階層,參與者還多是讀書人,卻棄青衿,舉義旗,極大震動了當時的江浙各地。
此時許都眾人自然不知道未來的歷史走向,他們興致勃勃,暢想未來。如他們一樣,高談闊論的書生在各茶館比比皆是。原來楊河彈壓功名士子,頗引物議囂然,現在府城眾學子無視了這一點,轉對其大加吹捧。特別楊河諸生的身份讓眾學子頗有好感與代入感,產生“都是秀才,楊河可以建功立業,我也可以”的聯想錯覺。
很快,大捷消息傳出淮安府,幾天后,連南京方面都知道了這場大勝,坊間震動,官民或驚訝,或歡喜,或不敢相信。無數人派出信使前往淮安府城打探核實,隨著更多細節被披露,駭然震驚中,南京城也象淮安城一樣喧騰起來。
不可思議,讓人難以置信的勝利,寧遠大捷共斬首虜級二百六十九顆,折后金游擊(甲喇章京)二員、備御(牛錄章京)二員,已造就一個薊遼總督。邳州一系列的大捷,合計斬首一千四百余六級,俘獲三百三十六人,更折清兵甲喇章京二員、牛錄章京五員,這可以獲得多少的好處?
興奮沸騰中,很多人也起了別樣的心思,軍功,太多人需要了。南京的勛貴子弟需要,淮安府的地方軍將需要,南直隸的文官武將太監都需要,無數人盯上這塊肥肉。
太多人想分一杯羹,當然,很多人也知道漕運總督史可法對楊河的器重維護。史可法這人清正自守,嚴謹干練,要從他手上昧別人的軍功太困難。好在不是沒有突破的口子,那就是淮安府的巡按御史。
嘉靖年后,為了制衡總督巡撫的權力,巡按的權力也在不斷擴張,特別文科、武舉、處決重辟、審錄冤刑、參撥吏農、紀驗功賞等關鍵權力都系御史獨專。在很多地方,官員對巡按的畏懼,已經遠遠超過了對總督或者巡撫的畏懼。就如這次大捷,最終“紀驗功賞”的權力掌握在巡按御史手中,可謂說你有功就有功,說你沒功就沒有功勞。
當然,總督史可法簡在帝心,本地巡按名聲不顯,卻不能象余處一樣一手遮天。但如果史可法那邊走不通關系的話,巡按御史這邊大可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