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駛出去很久,甲板上都沒人說話,灰白霧氣籠著茫茫海面,也蒙到了人的心上。
世上的事都是多維度的。
他們看見這一面,別人看見那一面。
他們以為自己已經很辛苦了,卻原來,他們該慶幸,慶幸還無牽無掛,還年輕氣盛,還可以說放下就放下,說啟程就啟程。
“怎么了,一個個蔫頭耷腦的”已將船舵穩在正確方向的吳笙,從駕駛艙里出來,就看見三位伙伴愁云慘霧,“茅七平又說了什么這條航線里還有彩蛋”
立即猜到和茅七平有關,是吳軍師超凡的智慧,至于最終落點完全偏離,對于思考模式向來不走尋常路的吳軍師,再正常不過了。
徐望一言難盡地看著這位完全沒領會甲板氣氛的同學。
吳笙也看他,茫然蹙眉的歪頭樣,驀地透出一絲呆萌來。
徐望心上的灰霧,忽然就散了大半。
他第一次發現,這樣永遠在自己頻道里的吳笙挺好,理性務實,就事論事,不去發散深想那些有的沒的,目光永遠放在前方的山頂,讓你不由自主也跟著他一起專注,摩拳擦掌,干勁十足。
“航向沒問題了”徐望跳過茅七平的話題,直接扔了個新提問。
這話算問到吳笙心坎里了,他立刻微微一笑,眼里寫滿了“天下盡在我掌握”的字樣“當然,交給我掌舵,就”
“小況”徐望忽然轉頭喊況金鑫,“望遠鏡交給你,有任何情況隨時匯報。”
況金鑫一個立正“收到”
目送況金鑫噠噠噠跑到船尾,吳笙心情復雜“聽人把話說完是禮貌。”
徐望重新看向他“可以,請去掉自我吹捧的部分。”
吳笙“”
相顧無言兩秒,被剝奪了唯一樂趣的吳軍師,轉身可憐巴巴地回了駕駛艙。
圍觀全程的錢艾總算找到機會發表感慨“這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上高中那會兒他把你治的死死的,現在倒反過來了。”
徐望懷疑他倆過的不是同一個三年“那時候我個頭比他還猛一點吧,不說我一個打他倆,至少也是勢均力敵。”
錢艾不認同地直搖頭“你不能光算武力,你得加上智力。”
徐望“”
毫無傷害隊長自覺的錢艾,忽然環顧四周,疑惑道“天是不是黑了”
徐望愣了下,抬頭看天,果然。
茫茫大霧,能見度和光線本就不好,但先前遇見茅七平的時候,整體視野還是個“不太明亮的白天”,可現在,烏云密布,就在他們抬頭的片刻功夫,烏云成了黑云,幾乎透不下一絲光亮,連四周的霧氣都被攏進這晦暗里,再看海上,只剩一片黑茫茫。
“小況,還能看見燈塔嗎”駕駛艙里傳來吳笙的詢問。
“可以,”況金鑫貼著望遠鏡,看得真真,“燈塔是亮的,現在反而更明顯。”
“好的,盯住了”
“沒問題,跑不了”
一個掌舵,一個瞭望,這倆人倒成了默契tea。
徐望和錢艾互相看看,不用言語,自覺分開,一人守住一側甲板欄桿。
隨著四伙伴分工徹底明確,海上也愈發寂靜下來,帆船前行的破水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甲板上忽然升起一團光亮,在愈發黑暗的天空底下,溫暖醒目。
瞭望海面的徐望、吳笙、況金鑫不約而同從各自的位置回頭,就見錢艾跟自由女神像似的舉著單臂,不過沒拿火炬,因為人家一攥拳頭,就是個小火球。
“還能控制火焰的范圍”徐望以為無敵風火輪只能是全身著火呢。
“何止范圍,還能控制大小”錢艾其實也是剛發現這個事情,于是興致勃勃給隊友們展示,“看,火大了吧,哎,火又小了,你們是喜歡篝火晚會的氛圍,還是喜歡燭光晚餐的情調,盡管提要求”
徐望“”
吳笙“”
況金鑫“”
看著火苗忽大忽小、玩得不亦樂乎的隊友,聲望金三位同學既沒感覺到篝火的熱烈,也沒感覺到燭光的浪漫,唯一能聯想到的,只有燃氣灶,還是供氣量極不穩定的那種。
如夜的海面上,忽然飄來歌聲,低吟,婉轉。
像一個女子在用異族語言,輕哼慢唱,音符穿過厚厚的晦暗迷霧,來到船上,來到航行者們的耳邊,帶著海水的潮氣,帶著霧靄的氤氳。
錢艾迅速熄滅了火。
帆船隨之融入黑暗的保護色。
堅守著各自崗位的四伙伴,收斂心神,警惕起來。
先向正北,待遇見第一個水怪后,再向燈塔直線航行。
這是茅七平給的攻略,而現在,已朝正北駛了不短時間的他們,也該遇見這第一只水怪了。
船只徐徐前行,輕柔的海浪里,淺吟低唱愈來愈清晰,愈來愈嫵媚。
四人心里的那根弦,繃到了極點。
突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