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已經是兩年多前的事了。
那時,江遲遲剛剛“病愈”——盡管他并不記得自己在三年前生過一場重病,自己曾經“生病”這件事還是江遲遲前不久才從姜姨口中得知的。
無論如何,江遲遲記得自己當時雖然不住在江家,但每周五晚上都需要回江家大宅。有時他會在江家大宅用晚餐,有時不會,這取決于江遲遲當天的工作是否忙碌。
江白白也會在那個時候回到江宅,參與這場“家庭聚餐”。在看見江遲遲時,江白白的情緒總是不太對勁,還控制不住自己對江遲遲的惡意。不過,江遲遲當時對江白白的惡意并沒有什么別的感受,只是忽視對方的存在,毫不在意。盡管江白白經常對他惡言相向,江遲遲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情緒起伏,只是淡淡地看著對方。有時,為了打發時間,江遲遲可能會在江白白口出惡言時裝作憤怒或是受傷——盡管他實際上并沒有真的感受到那些情感,只是半禮節半敷衍般配合對方,以打發無聊的等待時間。
總之無論如何,江遲遲每周的那個時間都必須回一趟江家大宅,等候江宏的“召見”。
沒錯……江宏當時給他的,就是“召見”一般的感覺。
進了江家大宅后,他只能在死氣沉沉的客廳里坐下,等待江宏讓傭人來喚他。有時是被叫去餐廳用晚餐,有時是被叫去江宏的書房。
正是因為在等待“召見”時的氣氛太過緊繃,江遲遲才會偶爾配合江白白的惡意,來讓時間過得更快一些。
其實被叫去餐廳還是書房并沒有什么區別,等待江遲遲的都是窒息般沉重的氣氛。江宏總是會像無法撼動上位者一般冷漠而不屑地詢問江遲遲本周的工作和生活,并傲慢地進行所謂的評價。有時候,江宏甚至會對江遲遲的行動提出要求。
每進行一次這樣帶著壓迫感的會面,都會對江遲遲的精神和體力造成極大的損耗。江遲遲記得自己當時在每個周五的夜晚回到家時,西裝外套下的襯衫都會被冷汗浸濕。
那幾個月內,江宏對他的命令越來越多,態度的轉變也越來越明顯。江遲遲逐漸清晰地感覺到,江宏并沒有把他當作小輩,而是當作一個可以盡情使喚的工具。
而長久的精神壓迫也讓江遲遲對江宏愈來愈抗拒,以至于江宏對江遲遲的不滿與日遞增,最后兩人共處一室時的氣氛緊繃到極致,仿佛一根針落地般的小小動靜都能導致無法想象的后果。
江宏看江遲遲的眼神,從看一個還算好用的工具,變成了看一個無法令他滿意的工具。
沒錯,工具。
在江宏眼里,江遲遲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正在運行的器械,一個執行指令的機器。
最終,江遲遲再也不愿意忍受這樣的不合常理的控制,在一次晚宴江宏對他下達命令時猛地起身,在冷言拒絕對方的要求后斷然立場。
在江家傭人的回憶里,江家大宅當時的場景和氣氛,頗有江遲遲從此要和江家斷絕關系的駕駛。
后面,就是秦季開車來接他,而他也不再進入江宅并疏遠江宏,全心撲進工作里了。
回想著兩年多前的種種,江遲遲忽然皺起了眉。
秦季這一提醒,江遲遲才猛然意識到,這段往事里一個巨大的、并且長期被自己忽略的漏洞。
他明明能夠輕易擺脫江宏的壓迫和控制,為什么卻硬生生忍受了將近半年!?
在那幾個月的精神壓迫下,江遲遲甚至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制,一度擔心自己會不會出現心理問題。可即便如此,即便江遲遲已經意識到了這樣的精神壓迫對自己造成的影響,居然還定時定點地上門接受那種折磨!?
江遲遲的眉心皺得極深,無法相信自己當時居然那般呆滯而愚蠢。
不,不對。
他不是個蠢人。
自己對江宏的厭惡和排斥無法作偽,江宏手上也沒有什么他渴望的事物,更沒有他的什么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