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價在懷慶府內外不同,一進一出就產生了不小的利潤。有空子鉆。
李自成不知道的是,他前面在給老百姓補貼糧價,私底下卻有人趁機薅羊毛。
張獻忠的干兒子張可繼利用把守渡口的機會,不光收點“宣講費”,還在倒賣糧食。
大順軍把高價收回來的糧食低價放給各縣大糧商,糧商們再批發賣給各個糧店。
張可繼半威逼半利誘拉攏了一個孟縣糧商,把低價糧拿過來,回過頭再高價賣給大順軍。他一文錢不用出,倒手就能凈賺三成。
像張可繼這樣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甚至大順軍內部有多少蛀蟲還未可知。只要有利益的地方,從不缺勇敢者的身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短毛大統領遲早被薅禿頭”
王鐸心里暗想。
他一路走來,沒敢進孟縣縣城休息,怕被人認出來。路上琢磨半天,還是到了城北三里地的緱村親家家里歇歇腳。
薛所蘊自然不在,王鐸跟他哥聊了聊最近形勢,然后就得知了有人倒賣糧食的事情。
薛大戶當然沒參與,但是以人家在當地上百年積攢的人望,得知相關內情并不難。
王鐸感慨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旦東窗事發追究下來,那些人難逃一死。”
老薛道“可不是嗎刀頭舔血的買賣。短毛是好惹的但凡走漏一點風聲,嚴查下來,絕對殺的人頭滾滾。不管那些人掙了多少銀子,到時候連本帶利全要吐出來。幾十年上百年積攢的家業毀于一旦。”
他抿了口茶又說道“憑良心講呢,大順軍還行,對窮人是真好。又是發放賑濟糧又是給分田地,近來還雇了成百上千人大修水利,真是沒的說。老弟也知道,咱們這種人家向來是流賊眼中的肥肉,抄家都算輕的,鬧不好被殺個雞犬不留都不意外。這次啊,咱是僥幸過關了。”
王鐸點點頭,恭維道“好人有好報。老哥向來體貼下人,對佃戶也不苛待。想必那位短毛知道薛家為人,所以沒怎么為難。”
老薛長出一口氣,“是啊,只被罰沒了一百畝地,這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他家宗族有兩萬多畝地,各地商號鋪面十六家。尤其在縣城里的“薛宅”,占地雖然比不上藩王府,比郡王府也差不多少。被大順軍抄去的一百畝良田只屬于九牛一毛罷了。
王鐸捋著胡須,“我估摸著大順軍在懷慶待不久,他再強也難擋官軍圍剿。不過話又說回來,老哥,在人家治下一天就要守人家的規矩,往后行事還要多注意些,別被抓住什么把柄。”
老薛放下茶盞,開口道“那是。前些天我躲在城里都不敢出來,直到交出去一百畝地才算踏實了。回來之后我又給佃戶們減了租子,給仆役們漲了月錢,先把眼前對付過去吧。”
兩人又閑聊一陣,老薛勸老王別在往懷慶走了。
“那位短毛雖然不是亂殺無辜的魔王,但終究是個反賊。老弟,為朝廷分憂自然是臣子的本分,但自家性命更要緊。聽哥哥一句勸。”
“我這都喬裝打扮了,想必不會泄露身份。我就是過去看一看,走一走,打聽下流賊底細,沒有什么剿滅短毛的雄心壯志。老哥放寬心”
王鐸打著哈哈跟老薛應付了幾句。
當晚他在緱村歇息,第二天繼續上路。
越往北走,路上見到的人越多。
數九寒冬的日子,大路上人流不斷,挑擔牽羊的推車騎馬的,人來人往。
太平時節也不過就是這樣。
王鐸還見到了胳膊上套個紅袖章的鄉衛隊、脖子上掛著紅領巾的“不正經”大順兵。大路上、鄉村里到處都有他們的身影。
臨近懷慶府城,正經的大順兵出現了。一隊隊的在各處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