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每一天,小莊速都跨越小半個東京,到太宰治的家里,他試圖勸說太宰治放棄那個瘋狂的決定。
“霍克斯先生他們已經立案抓英雄殺手。”
“稍微遲一點不行嗎”
“拜托了太宰老師,讀者們會理解的。”
“能不能請你不要去。”
他鞠了不知道多少個九十度的躬,說了不知道多少句言辭誠懇的好話,姿態已經低到了塵埃里。如果是在工作場上,這情狀倒只是尋常,但太宰與他的關系與其說是工作場上的合作人,倒不如說更近似于朋友,即便是他關照太宰更多一點,憂心他的生活,最多也不過就上升到老媽子的地步。
請求,那是不曾有的。
明天就要出發去保須市了,小莊速知道,太宰多半是不會聽他的話,然而到了最后關頭,若放棄努力,他就不是他了。
才關上門,他就幾乎是以土下座的姿勢跪坐在地上,這已經是最高規格的請求了“拜托你了,太宰老師。”他的頭死死地扣在地面上,“就算是為了你自身安全考慮,也請不要去保須市。”
“小莊君啊。”從頭頂上傳來了一聲嘆息,是真的嘆氣,隨后,太宰治就蹲了下來,小莊速的頭微微抬起一點,正好可以看見太宰的腳尖以及彎折的膝蓋。
[哎,太宰老師]
兩人此時的姿勢在外人看來剛剛好,若太宰伸出手,就能像摸小貓小狗的腦袋一樣,將手蓋在他的腦袋上,“這件事情跟小莊君本來是沒有關系的對吧。”他說,“這是我的事情啊,如果小莊君插一腳的話,不僅不能有什么益處,相反,說不定會被卷入其中落個橫死的下場。”他說話的調子,像是人踩在云端上,輕飄飄的,內容卻讓人寒冷,仿佛赤身地站在六出蔽空的冬日,寒風一吹過,身體就凍僵了。
起碼小莊速是這么感覺的,他的心很冷。
“人的話,本來都應該是自私的吧。”他說,“尤其是日本人,難道不是信奉著不打擾別人也不干涉別人地活下去,諸如此類的信條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
小莊速的思想被太宰的話帶偏了[在日本,尤其是個性社會到來之后,人變得更冷漠是理所當然的吧。]
治安很差,街上時不時就冒出來敵人,敵人會阻礙交通、毀壞公共設施,隨后再有英雄帶走他們,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弱個性的普通人只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社會上已經有英雄了,他們不需要出頭。
他以前也是這么過來的,按部就班地工作,按部就班地學習,見到敵人避開,甚至不會拍攝短視頻。
[但是但是]
他頂著沉重的壓力,那些壓力并不是現實中能看得見的,而是思想上精神上的壓力,當小莊說話時,他能感覺到,自己在與一種黑暗的,霧靄一般的情緒對抗著,而情緒的主題就是太宰。
他得沖破對方身上黑暗的迷霧。
小莊忽然開口了“誠然,太宰老師說的一旦問題都沒有,人,包括我在內就是你說的那樣,對跟自己無關的事情十分冷漠,就算是在報道上看見自殺率飆升青少年攜手跳樓都不會有什么情感波動。”
“但是”
太宰的眼睛稍微睜大了一點。
“人這種生物,對自己認識的人,與對自己不認識的人,是截然兩種態度,”他說,“我知道,由我說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是很自大,但在我的心中,太宰老師不僅僅是我負責的作家,還是我看著的天才少年,是我心中親近的人,所以,我希望可以太宰老師可以保全好自己的性命,我甚至希望能夠保護太宰老師。”
“我的能力很弱小,沒有辦法像英雄一樣,從物理角度上保護太宰老師,只能這樣一遍又一遍地請求,希望您能夠回心轉意。”他說,“拜托了,太宰老師。”
少年人不說話了。
太宰蹲著,雙眼凝視著小莊速后腦勺上的發旋,他在想什么,誰也不知道。
只是某一瞬間,太宰確實產生了困惑。
[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擔心我]
[我并不是一個值得他人擔憂的人。]
他無意識地回憶自己的過去,有津島首相在的家不用說,家庭中真正的中心是寂小姐,所有人都圍著寂小姐轉,他與其說是獨立的“津島修治”不如說是寂小姐的附屬品。
然后,他只有自己一人的生活中忽然闖入了各種各樣的人鐵名巧、正田宏義、相澤消太、霍克斯、小莊速、綠谷出久、小早川明美、爆豪勝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