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很長一段時間認識到這件事,即使到現在,還經常與世間有隔膜,但比起過去,已經好上太多。
“你在想什么”年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聽筒另一邊兒傳過來,他想到了前幾年的大學生涯,在這名嚴厲老師的課堂上聽他的教誨,解讀對方的人生。
“我只是覺得,很奇妙。”他語氣中帶點兒含糊不清的狎昵,聲帶的兩片膜都粘在一起了,“那孩子,看起來跟我一模一樣。”他頓了一下說,“還用了一樣的名字。”
“相似點該說是少還是多我想想看,他應該連掙扎都沒有掙扎吧,對自己的命運,我不知道該不該用悲劇來形容他迄今為止的人生,我以前也那樣,”語氣忽然放柔了,“但我遇見了對我很好的人。”
[比如說阿宏,比如說那些朋友,也比如說老師。]
“是的,我猜他還沒有遇到。”
“那你為什么不成為那個人”太宰又有點討厭老師的犀利了,他看得很清楚,而且為人坦蕩,堂堂正正,“你心里想幫他。”老師說,“那你就應該那么做。”
太宰“”
他語氣有點兒虛弱,像是裝出來的“那對我來說太難啦”他說,“我活了這么久還沒有擔任過這種角色,什么拯救人啊,幫助人啊,跟我沒有關系。”
“尤其是心靈上的拯救,你難道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老師。”他說,“我就算是教導學生,都只能以辛辣的言語鞭笞人,夸獎與寬慰,根本不可能的。”
電話另一頭又說了什么。
“我想想,讓我再想想吧。”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悠遠,像是天邊的遠山。
“那么,過段時間再見,夏目老師。”
他掛斷了電話。
太宰想起了他在生而為人中寫的話,那本書是他的自白,原來想取名人間失格什么的,這才是他一生的寫照,但誰知道明田優二竟然冠上了完全不同的名字,如果給他機會的話,一定要從空空如也的墳墓中跳出來,在成為好人的明田面前惡狠狠地抗議一番才行。
孩子與成年人有什么區別這很難界定,不過我啊,大概到死為止都是孩子吧,說到底成年人要肩負起成年人的職責,要引導孩子,教養孩子,無論結果是好是壞,如果一定要長大的話,我希望自己能成為阿宏一樣的人,可能嗎,大概不
我這樣的人,怎么會有引導其他人的資格呢
他能幫助那孩子嗎
他能教導那孩子嗎
他,有這個資格嗎
“家譜”
社會學老師瞇著眼睛,他點了一支水煙槍,這個時代的煙槍,被稱為古董也不為過吧,更何況放煙葉的小缽外,還有拼湊而成的艷麗花紋,比北齋畫的浪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