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先告辭了。”種田說,“期待太宰君的好消息。”他將平放在茶幾上的禮帽單手拿起,蓋在頭上,同時又慈祥地對太宰身邊的津島修治點點頭,毫不在意剛才的話全給他聽去了,“等津島君長大,如果對我的組織有興趣,可以來找我。”他說話時一派認真,輕視全無,儼然把津島修治當成了大人。
津島修治只是笑,沒說話,笑意不達眼底,等門關上后太宰治問“怎么,又不高興了”
“很明顯嗎”
“很明顯。”
于是津島修治也不笑了,他眼角微微向下傾斜,嘴巴抿著,從臉上就可看出他的不愉快,他說“我跟你很像嗎”
“簡直一模一樣。”太宰治大言不慚地說,“我們一起出門肯定所有人都會覺得我們是父子吧,即使我生不出你這么大的兒子。”
“所以說,剛才那位先生,姑且稱為種田吧,他看見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他邀請的也不是我的能力,而是你的能力。”津島修治輕嘲道,“對那男人來說也是這樣,我簡直就是作為你的替身而存在的啊。”他眼中一點兒光都沒有,空洞得讓人覺得可怕,你看他的眼神就會懷疑,他是否是真實存在的。
但是
“修治君啊。”太宰治蹲下來,“你知道在中世紀,不,不僅是中世紀,即便是在江戶時代,日本的孩童都是屬于父母的私產吧。”他毫不在意津島修治眼中的黑暗,對他來說,那實在是太淺顯了,他經歷得更多,也更成熟,故能以更加平和的姿態面對他,“因為是父母的私產,出門時候是不會被稱為某某君的,而是旗本武士家的次子,憑四郎的長子之流。”
“至于妻子,那就更慘了,在史書上都不會留下一言半語。倘若孩子想要擺脫附屬品的身份,只能憑借自己的努力,成為超越父輩的人,否則他一輩子都會活在陰影下。”
這是世間的真理,但聽起來實在太殘酷。
“想要擁有自己的名字,就努力去超越好了。”太宰治說,“成為跟我完全不一樣,卻更加厲害的人,你得朝這個方向努力。”
津島修治又撇了撇嘴,他不大愉快地說“我知道了。”
“嗯”太宰蹲著看他。
“你不是就希望我超越你嗎”津島修治說,“我會嘗試。”
“這就對了。”太宰治的語氣變得有些輕柔,一瞬間,津島修治甚至認為,他成為了“父親”,眉眼溫柔,他用看孩子的眼神看著自己。
[太古怪了。]津島修治想,[太古怪了。]
“接下來。”太宰治站起來,“要工作了。”他自言自語說,“就算是作家,也需要來源于生活的靈感素材,我們去解決這件事吧。”
[我們]
“是我們啊。”他說,“修治君應該不用上學了,但只在家里看書也是不行的,是歌德吧,他可是說過所有理論都是灰色的,只有自己經歷的事才常青,就當是課外實踐調查好了,一起去解決這件事吧。”
津島修治不得不承認,當太宰說“一起解決”的時候,他的心臟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