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0日。
周二,晝。
今日輪到草間調休,佐佐木到辦公室時看他桌上空無一人。
飛鳥問他“案情有什么進展嗎”
佐佐木點頭說“骸骨來源區域被進一步縮小了。”他說,“我打了申請,嘗試徹查一次下水管道,可能會有別的發現。”他期待能找到卡在其他部位的骸骨,或者是白色的粉末,小澤川對骨頭的軟硬程度進行了檢測,告訴他這些骨頭能輕易被磨成碎渣,犯人只需要一臺破壁機就夠了。
這一發現給他帶來兩個問題,其一,他意識到被發現的骨頭可能是意外,可能是極少數,他們中的絕大部分應該作為粉塵被沖進下水道了;其二,他開始懷疑為什么這些碎骨頭會出現如果犯罪者掌握了相應的化學知識,可以有效分離骨頭中的鈣質,還擁有一臺破壁機,他幾乎能把證據全消除了,為什么現在,在這個節骨眼上,露出把柄
“摩西摩西”
“摩西摩西”
佐佐木不得不抬頭“接通”津島修治的電話,后者已經玩膩了手機游戲,甚至連他整理好帶回家的資料都看遍了,佐佐木懷疑他知道了不少,但出于對“是否該把孩子卷入危險事件”的猶豫,他沒有問津島修治看出了什么。
“真是愚蠢而又自欺欺人的想法。”津島修治哪里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還刻意出言嘲諷說,“你以為不詢問我就能當做我沒有參與了嗎”他總喜歡以輕柔的語調說字字誅心的話,在于佐佐木的相處中他迅速掌握了語言這門藝術,并且從中發掘出樂趣。
津島修治第一次知道,把腐爛的肉扒開刮掉膿血,逼他人與自己直視嶙峋的白骨多么令人愉快,他出生于最典型不過的日本家庭,所有的善惡悲歡血淚與歡笑必須歸于平靜的海面之下,人的面具無非就是或者端莊典雅或者嚴肅的微笑,成為喜怒不形于色的政客是他父輩的最高追求。
就連他現在的監護人,他理應稱作叔叔的男人,都總擺張高深莫測的臉,他會露出譏誚的笑容,卻不一定會出聲提示,平日里廢話不少,關鍵時刻卻又極度喜愛保持沉默。
他不想那樣,也不愿意那樣,津島修治想把自己看見的事說出來,說給愚昧的庸人聽。
“你看。”他循循善誘,像是最合格不過的師長,但這幅表情實在不適合出現在他過分年輕的臉上,“如果說我是一個成熟的心狠手辣的罪犯,想要謀殺身為警探的你阻止你進一步調查罪行,那么常出現在你身邊,甚至過卷宗的我肯定會成為必須被清楚的障礙。”
“我幾乎是一刻不離地跟在你身邊,對你接觸的人接觸的事都了如指掌,但凡你死了我就會被警察追問你曾經與誰交流過,”佐佐木在聆聽,他肯定認為津島修治說的很對,否則為何會放緩呼吸,連從鼻間噴出的氣體都在顫栗,“警察都會找到我,為什么罪犯不會想到我。”
“你的行為說到底就是自欺欺人吧。”
“會死人的。”談起死亡,津島修治的眼睛更亮了,像黑夜中兩盞閃綠光的燈,佐佐木盯著他看越看越不舒服,恐懼感從心底涌出來,追根溯源他的恐懼來源于人類對死亡的敬畏,世上能夠坦然面對死亡的人很少他絕對不算其中之一。
佐佐木大抵是有些敏銳的,他腦海中樹著天然應對危險的雷達,很容易察覺那些高危人物又很容易被吸引,津島修治年紀雖小卻表現出了類似的特質。
[他談論死亡時,就像在說一出鐘愛的戲劇,又像是在介紹自己的老朋友。]
[我不能確定他是什么意思,是在期待見到死亡,見到自己的死亡,還是僅懷揣孩童對死的好奇,有些孩子就那樣因無知而無畏,總是把犯罪生死之類的事掛在嘴邊上,說實話,我希望修治是后者,如果他已經了解死亡的意義卻還很期待,那會讓我害怕。]
“總之。”面對孩童過分尖銳的言語,他只能氣若游絲面色蒼白地回應,“不管你覺得我是偽善還是懦弱,可能真的就像你說的那樣。”佐佐木說,“但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你如果受傷了我肯定就先死了。”
“為安全考慮,修治君就別再刨根問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