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遙遠彼方傳來的,呼救的波長。
津島修治覺得不對,以他在隔絕房中的體感而言,船顛簸得像是在海浪中,像是腳踏地震震動帶。他知道一定是太宰治與澀澤龍彥在做什么事,可能是爭斗吧,迷蒙煙霧絕不是太宰的手筆,至于卡拉馬佐夫,他早就成了提線木偶根本不足為懼,應該是澀澤龍彥干了什么事,他在東京時聽說過對方的威名,森先生又好心好意地同他科普一番。
[他們要把這艘船折騰散架了。]津島修治想。
[只要濃霧不消散,船就會成為詭譎的死獄,除了他們倆,其他船上的人生命都受到威脅,而外來人,只要登上這艘船就會被迷霧領域所同化,也就是說外界的援助無法真正落實,眼下情況說是等死也不為過。]他看得很透徹,同時明白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領域干脆利落地消滅掉,津島修治記得行程單,船是全自動化的,饒是駕駛艙的人死絕了,只要沒出現特殊情況就會一直行駛在既定的航道上。
他又想[這一切或許是他計劃好的,包括門會在哪里出現,幽靈船的實體,冥冥中有股力量把我跟蛞蝓引到這里,而現在,在最關鍵的時刻,我又看見了門,又進入了船的內部。]他想太宰治會給予自己多少筆墨,可能就一兩句話,他是酸無遺漏的人,從來不寫多余的廢話,太宰說過“何必制造那么多的文字垃圾,只要寫最關鍵的就行了,如果在寫作時盯著商場前的廣告牌描述個不停,那絕不是精通文字,筆韻高超,而是無聊,是浪費。
因此自己的占地篇幅絕對很小。
津島修治小聲對自己說“就按照你想的發展好了,就一次,以后絕對不可能。”他把自制炸彈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來,可別小看他的手作能力,只要津島修治想,他能復制出絕大多數的武器,哪怕是內部構造足夠復雜的槍炮,也能以最原始的打磨零件方式將其拼出來。
目標是不知名的鐘座,他拋出了自己能制作出的最強力的炸彈。
“轟隆隆隆隆”
他忽然想到太宰治在三個月前同自己說的話。
[“喜歡煙火嗎,修治君。”年輕的監護人笑盈盈發問,我回答了什么,好像是“啊,就那樣吧,沒有很喜歡也沒有很不喜歡。”
“但人在看到美麗景色時總會心情愉悅,這是人世常情。”
“啊,是嗎。”
“是啊。”太宰治忽然說,“夏日的花火大會,八月一號,到時候一起去看吧,我買幾張在草叢上看的票,就算是為了看美麗的煙火,我也想活到八月了。”
“隨便你。”津島修治冷淡地說。
“說好了。”太宰治輕快地說,“等夏天,一起去看花火。”]
真美啊,剎那煙火。
津島修治不知道的是,太宰治花了整整六頁紙寫他的事,有多具體,連他的一顰一笑,咀嚼食物,與中原中也出門探索,在走廊上右右前左后前地穿梭,跌落進船心臟房間,全部都被他記載在書中。于是津島修治以為的“自發行為”,全是太宰治設置好的,是由他操控的,由此看來,說津島修治是他的提線木偶也不為過。
他為什么這么做,太宰治反思過,他認定是家長對孩童隱秘的控制欲,是無處安放的擔心,是他對算無遺漏本能的質疑。
當說起津島修治,他全副身心都掛在孩子身上,以至于愛都變得扭曲。
[他能讓我變成更好的人。]潛意識中太宰治如是想到,[倘若我能將他養育長大,將他培養成一個好人,那就是拯救自己,把我的靈魂從地獄深處,從虛無之間撈出來。]
[我不能失敗,修治君得成為更好的人,必須。]
這是讓人毛骨悚然的,深切愛意。
“什么鬼東西”
“龍,是龍啊”
“船上發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