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各樣的雜音涌進他的耳朵里,有人們的笑談,有崩潰的吼叫,汽車尾氣的排放音,led屏幕投放廣告的音響……
他覺得自己的皮膚越來越癢了,手指忍不住在皮膚上摳撓,留下幾道紅痕。
有人曾經告訴過他,皮膚的瘙癢,是他尚為人類的鐵證。
“為什么?”腦海中浮現出當時的畫面,那時候的他年紀不算大,甚至可以說很小,十歲肯定是沒有的,因為不記得具體是哪天出生的,也無法精準判斷年齡,他只記得自己的背佝僂著,頭發留得不算短,向前傾的時候,就能把臉給遮住。
無論是蜷縮的身軀也好,略長的頭發也好,都給了他安全感。
“為什么說,皮膚癢才是人類。”死柄木問,“津島你的話,也沒有過吧。”
他比津島修治年紀大,但后者,從那時候起就總是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大人派頭,讓死柄木不是很舒服。
回答他問題時也是。
“哎,怎么說呢。”他們坐在高背椅上,雙腳提著,碰不到地面,死柄木不喜歡這種椅子,起碼他希望腳能夠到椅子的桿,讓他有支撐的著力點,津島修治卻喜歡輕飄飄的,他甚至在天臺的圍欄上坐過,一旦重心不穩,就會直接摔下去。
“對每個人來說,是否為人類的枷鎖,都是不一樣的。”他在說這話的時候甚至沒有看向死柄木,“比如說你,每次瘙癢的時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個性,想要破壞什么對吧。”
死柄木沒有吭聲,津島修治說的或許是對的,當他煩躁的時候,當他不愉快的時候,當他、當他想要粉碎什么的時候,皮膚上的瘙癢就會變得愈發嚴重。
而平時,只是隱約有所感覺。
“但是,人活在世界上并不是本性如何就要做什么事情的。”他在說這話時語氣淡淡的,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浪費自己天賦肆無忌憚的人一樣,“良知、道德、基礎觀念,這一切都會約束人,死柄木你大概就是被約束著,所以身體才會自發性地瘙癢,以抑制過分膨脹的破壞欲望吧。”
“……”死柄木陷入了沉默,“是好還是不好。”
“怎么說呢。”修治說,“對我來說應該算是好事吧,在我的概念中,人就是應該被各種枷鎖束縛著的,如果真的釋放天性,追逐欲、望,不就跟野獸一樣了嗎?”他腦海中浮現出了一頭美麗的野獸,寂小姐就是那樣的人,當她開始為了趣味而不斷將人的性命玩弄在股掌之間時,津島修治便無法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她。
[修治君,是個好孩子啊。]
似乎有人這么說著。
“還能感覺到皮膚的瘙癢,證明死柄木你依舊受到了某種限制,沒有隨著天性將一切都崩壞。”津島修治說,“對我來說,這正是人類的象征。”
[人類的象征……嗎]
死柄木還想說些什么,但那時究竟要說什么話,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修治把嘴緊緊地閉上,開始旁若無人地打游戲,他憋了好一會兒,在等修治抬頭正眼看他,卻等來了老師。
“修治君和吊在做什么?”他和顏悅色地詢問著,像是名好好先生。
“打游戲啊。”記憶中的津島露出了讓他厭惡的,喉嚨口犯惡心的笑容,像是尊空洞的人偶,只有軀殼,內里都是空的。
“這樣啊。”
回憶到此為止,就結束了。
[好癢好癢好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