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樓是連在一起的,無論是不是工作人員都只能乘坐電梯到四樓再走上去,霍克斯進門的時候,書局已經被清空了,無關人士不可進入。
門口架起了金屬隔離欄,彎彎曲曲、彎彎曲曲,像是游樂園項目口九轉十八彎的通道,有男讀者,但更多的卻是女讀者站在通道間排隊。
倒不是說讀太宰書的都是女人,只不過日本的男性工作很忙,縱使再愛他的書,也不能不上班來參加發布會,目前排隊的男性不是退休的老人,就是游手好閑的男大學生或者社會人。
霍克斯胸口掛著代表工作人員的胸牌,而他的臉又具有很強的辨識度,當他走過排隊的隊伍,就帶起一連串的驚呼,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十分驚訝,no.3的英雄竟然出現在這里了。
“霍克斯先生。”看門的人早就被告誡過,他低著頭放人進去。
“我來得還及時嗎?”霍克斯問道。
“很及時。”那人說,“距離開始還有一個半小時。”
他們是七點開始活動,而在開始活動45分鐘前才可以檢票入場,由此可以看出,現在來排隊的都是太宰的死忠粉絲,他們迫不及待想要看見鐘愛的作者。
他掃視一遍隊伍,沒太留心,只看見站在第一位的是瘦高個的年輕男人,長得很英俊,像是富家子。第二位是身材嬌小的女性,打扮得很精致,第三位則是把自己打理得還算妥帖的青年,但他的頭發有點長,身后背了只鼓鼓囊囊的書包。
好像都是普通的書友,卻好像又不太普通。
霍克斯點點頭,走進去了。
四樓書架的順序被打亂了,主辦方別出心裁地用幾排書架夾出了一條路,至于周圍的墻壁上,有的貼了裱過的毛筆字,有的貼了布藝拼貼字,那些字被錯落有致地列著,遠看密密麻麻,卻有股美感。
漢字的筆體很細,有的是紅色,有的是黑色。
霍克斯辨別了一下,認出其中幾句是太宰書中的話,想來其他他不認識的,也出自他的文章、他的作品。
右側正前方的話出自《長枝山竹》,這本書與霍克斯還算有淵源,他讀得也仔細,其中的一些段落不免讓他觸動。
[什么是英雄?長枝經常思考這一問題,倒不是說她真的喜歡那些社會上的英雄……不,不對,與其說是不喜歡,倒不如說是厭惡才對吧,畢竟她于之英雄,就像是被關在瓶子里堅守了一千年的精靈,與打開瓶子放她出來的人一樣,這時候就算有英雄對她冠冕堂皇地伸出援助之手,也只會招來她的憎恨罷了。
“為什么不早點來救我?”這樣的想法肯定會在心中生根,說到底她只是普通人呵,如何能免俗,那些無處安放的仇恨,不放在英雄身上難道放在她自己身上嗎?還是不了吧,她已經足夠仇恨自己了,就讓她仇恨下英雄吧。
于是她忽然想通了,對自己來說,英雄啊不僅僅是拯救人的人,還是讓她仇恨著的無辜的人呀。]
話被打散了拼在墻上,如果不是很熟悉書中的內容,肯定看不出究竟說了什么,但霍克斯看一眼就知道了,當他第一次閱讀文章時,這段思考就觸動了他,心里是不舒服的,卻不得不承認長枝的想法是正確的。
英雄身上承載了榮耀與仇恨。
[但不管怎么說,在公共場合貼有反英雄思想的話,也未免太過了,尤其這場作品發布會會有許多英雄到場。]他用小拇指想都知道是誰決定貼這些話。
[主辦方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都很愿意迎合個性社會的主流,有權力并且一意孤行要貼出這些句子的,只可能是太宰。]霍克斯幾乎是無奈地在心中抱怨[那家伙,真的對英雄沒有意見嗎?要不然干嘛總是要在作品中在會談中cue英雄,而且沒有好話。]
過道不長,霍克斯走路的速度很快,他上了旋轉樓梯,樓梯很寬敞,能容多人通過,兩邊的墻壁十分潔白,終于沒有貼著紅黑相間的字,霍克斯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他并不想那么近地看太宰書中的內容,遠看時,他能獲得視覺上的愉悅,因為那些文字排列組合得很漂亮,但近看,只能讓他感覺到壓迫。
壓迫或許來源于深重的顏色,或許來源于承載著的思想。
旋轉樓梯有點長,到了中間的平臺層,燈忽然暗了,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燈,發現led燈面還是好的,大概是故意把光調得昏暗,拐過平臺層,他忽然理解了主辦方人的用心,與燈不同,五樓的入口實在是太亮了,就像是地獄上空懸掛著的天堂之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