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的房間很好,每間房子都有正對海面的大落地窗,峰田實的眼皮向下耷拉,遮住他的一半瞳孔,這讓他顯得格外沒有精神。
他行尸走肉似的走到落地窗邊上,額頭往堅硬的玻璃上一撞,現在他的半張臉都貼在冷硬的玻璃上了。
居住在二樓的好處時,你能以從上往下的視角將海邊上的人收入眼底,他發現,到了海邊的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多得多得多,應該說除了他之外的人幾乎全都到了。
一開始他們還有點局促,但隨著人鴨子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往水里跳,他們,尤其是女孩子開始展露笑顏。
他的眼皮忽然就睜大了,并且開始譴責自己為什么忘記帶望遠鏡,當時他覺得自己也一定會到沙灘上近距離觀察,所以就沒帶自己的看家寶貝。
八百萬她們在玩沙灘排球,穿著泳衣玩,峰田實的眼睛幾乎不在眼眶里了,連帶著鼻血噴涌而出。
什么對太宰的警惕啊恐懼啊,一下子都消失不見了,見鬼去吧,反正他根本不是什么強力個性的擁有者,就算太宰治暫時消除了他的個性,對他來說也沒有什么壞處啊,反正就算是打架他也打不過對方。
女孩子女孩子女孩子女孩子……
氣體從鼻孔里冒出來,他像是只公牛,氣喘吁吁地沖出門。
陽光、沙灘、女孩子,我來了!
……
[長枝敬啟:
我已經到了海邊,這里很好,有沙子和水,還有漂亮的別墅,唯一的問題就是陽光,陽光對我來說實在是太燦爛了,現在我在椰子樹下給你些信,那些高大的樹與粗糙的葉子無法遮住所有的的光,一些光斑在紙張上躍動,老實說,我的眼睛并不舒服。
如果你在我面前,會說什么話?我能猜到,肯定是讓我到房間里去寫,陽光沒有辦法穿透玻璃窗,不過那樣的話,就一點意思也沒有了。
海邊的風有點炎熱,當然溫度跟海沒有關系,是初夏導致的,風吹在身上一點也不干爽,相反,帶著股腥味。它讓我想到了螃蟹,才撈出來的時候味道也差不多。
我問八百萬這里能不能撈到螃蟹,她告訴我這片海域沒有,但她們已經查過廚房里的食材,有五只很大的海蟹,可以做螃蟹鍋,也能做刺身,也能烤著吃,我們晚上可能會有bbq,那很方便。
你肯定在打我的電話,不過我把手機關了,從上車開始就關了,因為我知道,接下來它會不斷地震動,那實在是很煩。
請不用太擔心,他人的言論對我來說并不能造成傷害,曾經記得有誰說過,說不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哲學家吧‘所愛之人才可傷及吾身’,我覺得這是很好的一句話,換言之,只要信任我的人信任我,我愛的人愛我,那么人就是無堅不摧的。因此,把擔心的情緒放在我身上,以至于讓自己都不愉快,那是很沒有必要的,從很早以前開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能傷害到我了。
這兩天我經常會想起你,請不要誤會,肯定不是基于男女之間的想念,當然也不是說以前就不會想起你了,只是我忽然意識到,我身邊的所有人,所有的女性,都是非常勇敢的人啊,我知道這么說會刺痛你,卻也不得不提一下大山先生。
我的記憶力很好,或者說是太好了,從小開始就沒什么是可以忘記的,最開始見到的一切文字都會給我造成困擾,它們總是不合時宜地從記憶的角落里漏出來,即使我不想看見它們。
解釋這件事是因為,我想說我還記得大山先生的臉,也記得你那時候的樣子,到今天為止,他正好離開半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我知道你把他安放在家鄉的荷花塘邊上,那是個很美的地方。
但是,你是怎么做到把他葬在記憶之地的,又或者說,你是怎樣背負著對他的思念,接著活在人世間的?
你也好,明美也好,我能夠感覺到燃燒在你們眼中的火焰,那是真的生命的火焰,充斥著對生活的渴望,悲劇也不會將它們熄滅。
我卻做不到,你知道嗎,我常常覺得自己的身體是冷的,血是冷的,靈魂是冷的,倘若前方是萬丈深淵,我會控制不住地下去,我知道有人在那里等我,但他肯定不想見到我。
又有很多人拉著我,他們伸出了手,我很感激,你可能想象不到,但我真的很感激,而且很高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