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有人死了。”
才推開門一會兒,福澤諭吉就聽見人議論。
他有晨練的習慣,每天早上四點三十分準時起床,無論是誰來看都是相當不得了的作息,但是在這棟宅院中,總有些夜間失眠的年長女人比他起得更早。
他今天不到四點三十分就起了,原因是劃破夜幕的一聲叫,讓他頓生出不妙之感。
津島修治忽然睜開眼睛,他把頭從厚被褥中鉆出來說:“又有人死了。”他以陳述句的口吻說,在福澤諭吉看過來的時候還冷靜回望,“上次有人死時,她們就這么叫的。”
津島修治說得沒錯,又過幾分鐘,就有仆婦來了,看見福澤諭吉跟津島修治乖乖地呆在屋子里,松了口氣:“家里除了點兒事。”她盡量以輕松的口吻訴說,但潺潺溪流似的冷汗卻出賣了她,“老爺讓少爺在這里等。”
話還沒有說話,津島修治就一矮身,從仆婦與門扉的空隙間鉆出去了,他說:“我要去看看。”頭也不回地跑了,福澤諭吉也沒有阻止,只是津島修治往哪里跑,他就跟到哪里。
……
津島原右衛門的臉色很不好,上回死得是他的恩師,這次就變成了他的心腹,一手把他帶大的老管家橫死在自己的房間中,他死于睡夢中,但是死狀凄慘,首級亂飛。
津島修治到現場時,甚至沒有注意原右衛門鐵青的臉,他也不想注意,即使名義上的父親比死人還像死人。
“你來做什么?”他大聲呵斥,“銀狼先生,銀狼先生帶他走。”
津島修治沒有說話,他只是看著管家爺爺靜謐的臉,面無表情。
他有點難過。
“修治少爺,看我弄到了什么?你是喜歡這牌子的蟹肉棒嗎?”
“別告訴老爺,這是我們兩的秘密。”
“陸奧灣的小螃蟹,還不能吃,但可以養著,你拿去玩吧?”
都是些美好的回憶。
他面上無喜也無悲。
[我還想跟他一起吃蟹棒。]
[人怎么就,死了?]
[是因為我嗎?]
他忽然問:“阿重?阿重在哪里?”
“阿重還在病床上。”原右衛門沉著一張臉,“她一整夜都好好的。”
……
世人都愛說近鄉情怯,太宰卻很不以為然。
他看著門口懸掛的古樸門牌,據說“津島”兩次還是出自大家手筆。他壓抑了好久才沒讓自己露出少年時代常作的諷刺笑容。
太宰治很不喜歡這個家,如果真要選,他倒是寧愿去看寂小姐。
[琺瑯瓷一樣的精致女性,這世界上已經不多見了。]他這樣想著,利落從大門開溜,由角門翻墻而過,進了大宅。太宰治尚且還不準備見到津島原右衛門,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但女性可就不一樣了。
“框框——”
“框框——”
骨節敲在木質門框上,一整扇門都跟著晃動起來,門內傳來一聲虛弱的“誰啊”,任憑誰聽見了都會認為此人纏綿床榻,命不久矣。
太宰卻瞇起眼睛,他忽然覺得自己在做個有趣的游戲,就像是千年平安京中的光華公子披著月亮擺放心儀的女性一樣。
即使他拜會的不是貴女,而是……
“久疏問候,寞小姐。”他嘴角掛著一抹笑,隔門擺出了最恭敬的姿態,甚至彎腰微微鞠躬,在無人之地做全套禮儀,他說,“你還能看見我嗎?”
第104章
“你覺醒異能力了嗎?”
“沒有?不,也有可能是你尚未發現。”
“有種說法是,人在遭逢變故時體內的潛能會得到激發,聽說你與老師還有澤川關系不錯。”
“……”
“是嗎,你先走吧。”
“咔嗒——”門板與門框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津島修治在原右衛門的辦公場所外不做停留,就向另一個方向走,按照他的日常習慣,接下來是探望母親的時間。他臉上沒什么表情,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倆女仆結伴朝這方向走,與他打照面,她倆立馬停住步子,雙手攥在一起,放在腹部前,脖頸微微向下垂,鞠躬問好:“小少爺。”
“早上好。”津島修治嘴角向上勾,綻放出一文雅的笑容,這表情放其他小孩子身上該不倫不類,由他做卻剛剛好,“從骨子里透出的大家氣度”,人們常用這話來形容名門之子。
(31%)
倆女仆面上還算規矩,津島修治走了也還躬身,直到他走過拐角一會兒,腰板子還沒有直起來,大約過了半分鐘,猜津島修治走遠了才立身,兩人見四下無人就剛才所見所感聊了幾句。
“小少爺還是那副模樣,連表情都不變的,他莫非真沒什么感覺?”
“你是沒看到,昨天不過爾爾,他老師死的時候,據說開掀開白布看了尸體。”
“啊。”
“我當時就在,快要被嚇暈過去了,小少爺就連表情都沒什么變化。”年長一點的婦人神神秘秘說,“聽人說他當時都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