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血緣關系來說,他是我的小侄子。”
[來了。]
他的心臟跳漏了一拍,窒息感潮水一樣從周圍涌來,他陷在泥潭里,七竅填滿了淤泥。
[他真實的樣子……]
“不過。”太宰治的聲音像是壞掉了一樣,當然那是聽在津島原右衛門耳中,放在他人耳朵里,也許覺得他很正常。
“竟然給他取名津島修治,原右衛門先生你抱著怎樣的心情給他取這名字的?”太宰治的眼睛一圈漆黑,黑色的密密麻麻的絲線纏繞在一起,盯著他的眼睛,人類便會產生最原始的恐懼,“是因為我嗎?是因為覺得超不過我所以才把扭曲的思想寄托在他身上?太可悲了吧。”他說的可悲不知道是在講津島修治還是原右衛門。
對眼前的男人,太宰是很不喜歡的,他已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不向他人傾灑黑漆漆的污泥般的惡意了,但是從第一眼看到這人起,他就失控了。
“把那孩子放在身邊日日夜夜看著,有什么感覺,原右衛門先生?”他幾乎是用輕快的語調說,“您熱愛自我虐待的癖好真是十年如一日地不曾變化,那般筆記本還留著嗎,寫滿了我名字的本子。”他居高臨下地睥睨流冷汗的男人一樣,“哎呀,您這樣的話,是一輩子也不可能觸摸到我衣角的啊。”
/當我看見“父親”時,我就意識到,曾經的我是那么憎恨這男人,以至于碰見另一拙劣的替代品,原右衛門先生時,也不能很好掩蓋自己性格中惡劣的本性,捉弄他、唾棄他、壓迫他。/
/我的這些行為將他塑造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更加偏執、更加狂熱,也更加懦弱的男人,讓我連提起殺他第二次的心,都不存在了。/
/然后,此世的津島修治誕生了,他將在我那里受到的屈辱、壓迫與扭曲,潛移默化地加給了另一人。/
/這輪回,多妙啊。/
我將悲劇,加諸在修治的身上。
低頭的剎那,睫毛輕點眼皮,他露出了與津島修治相似的繾綣病氣。
[真惡心。]
第106章
陽光很刺眼。
近幾日氣溫有所回升,暖融融的陽光灑在人身上,熱得令津島修治產生了夏天的錯覺,以人的生理構造來看,目不可直視太陽,眼皮稍微撐開條縫,立刻就要閉上,但他卻堅持睜開又被迫閉上,像在玩場無聊的游戲。
他在赤紅色的泥土上鋪了塊布,用比逝者更莊嚴的姿態躺在布上。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疑問,不帶絲毫的輕浮之意:“你在擁抱太陽嗎?”
“不是。”津島修治說,“充其量只是想要看看它。”他說,“銀狼先生走了嗎?”
“不,他是個負責任的男人,答應的任務就不會中途拋下。”太宰治坐在他身邊,“他只是忽然有事,我代他半天班。”
“是啊。”津島修治說,他實在不像是孩子,太宰治毫不避諱自己的視線,居高臨下地打量他,他的眼神并不復雜,好像只是在單純看這個孩子,這個人。
[他在看什么?]津島修治對視線很敏感,當然了,他對人的情緒也很敏感,父親的憎恨、父親的恐懼、母親的愛、阿重的愛,他其實都知道。[他為什么要過來?是為了來看津島家的笑話嗎?他似乎不是喜歡看笑話的人,但是對父親,對那樣的男人不憎恨也是不可能的,總之他回來是有目的的,只是那目的是什么,我還不知道。]
他想到了自己與對方一模一樣的名字,從心底深處冒出點兒好奇:[他究竟是怎樣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