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她也太喜歡紅裙子了。”
中也聽了一嘴,什么話都沒說。
就算是在性開放的日本,風俗行業依舊是不體面的工作,要遭到他人的唾棄,不過鄙夷放在貧民窟里,倒不太常見,從小在此生活的女孩子大多都會踏足此行業,不過十來歲就舒展單薄的身軀成為雛妓,人人如此,就沒有互相鄙夷之說了。
羊撿到中原中也后,情況逆轉,他們有了強大的力量足夠的物資,雖然不夠威震一方卻也有槍械自保,適齡的女性不用上街賣春以掙取微博的薪水供養嬰兒,她們跟其他男孩兒一樣,整日整日把時間花在游戲機廳里,吃穿不愁。
換個人早該發怒了,中原中也幾乎是憑借一己之力供養所有人給羊的成員提供優渥的生活,但他本人卻沒有丁點兒怨言,特別是看見那些女性——無論是年幼的還是年長的都可以不用為了生計成為雛妓,他就連皺緊的眉頭都要松開了。
——他是被一名雛妓揀回羊的。
以現存的記憶來看,中原中也作為人誕生在世界上也不過就一年半多,當他睜開眼睛時,腦海里充斥著奇怪的記憶,什么荒霸吐、實驗室、爆炸,一切都像是蒙上了層紗布,看不清楚了,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并非人類,而是神明容器的事實。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未來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
“那我就叫中原中也吧。”春琴微笑著對他說,“中原是我叔叔的姓氏,他是位非常正直的值得尊敬的人,我把他的姓從給你,希望中也長大后跟叔叔一樣,強大而高潔。”
“中也是我喜歡的名字,很久以前父親跟我說有位名字響徹文壇的大詩人叫做中也,能成為詩人的話,絕對讀了許多書,受到了很好的教育,不會在貧民窟里乞食,也不會日日活在暴力與危險里。”她笑了,清澈透亮,中也想到了蔚藍的大海,想到了敞亮的星空,“我把他的名字送給你,希望你能離開這個地方,希望你能平安喜樂。”
他那時尚不能理解春琴的話,只是用湛藍色的眼鏡盯著她看,心中充滿了溫暖。
他被帶到了羊。
一開始羊的成員不多,與春琴年紀相似的女子有三四人,還有就是比她們小的,小孩子跟中原中也相仿,處于無自保能力的時期,香卉當時就在了,她十二歲,當雛妓太小,常常留在家里幫做家務,給最小的孩子洗衣擦身,用過期的牛奶與壓縮餅干燉一鍋糊糊。
香卉看不事生產的小孩子,就像在看草履蟲,嫌棄之情從每個毛孔里透出來,她也從來不跟小孩子說話,而是條小尾巴似的跟在春琴她們后面,忙上忙下,那時她眼里有星星在閃爍。
春琴的神色常常是疲憊的,她晚上出門,早晨再回家,中原中也五官靈敏,嗅覺尤盛,他跟其他孩子不同,那些孩子永遠都睡不醒似的,八九點鐘就早早地上床了,隔天再起來。而他沒有睡意,凌晨還睜雙大眼睛,凝視漏風的屋頂。
早上四點鐘,春琴與幾個女孩子回來了,廉價的香粉味飄進中原中也的鼻子里,連帶三言兩語。
“我們自己生活已經很辛苦了,還要看著他們。”
“孩子越來越多了,春琴,你不是才撿了一個小孩子?”
“是個男孩兒,什么都不記得。”
“但我們得幫助他們,我們活下來不也是因為前輩哺育嗎?”
“這是貧民窟的傳統,孩子一代代就這么活下來的。”
“說的也是……”
“這樣吧。”他忽然聽見春琴姐的聲音,“我帶來的孩子,就讓我來養育吧。”她疲憊而堅定,“強大的保護弱小的,成年的羊哺育小羊,我就是被這樣養大的,我看見中也,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也倒在路邊,從內心深處感到迷茫,于是我希望自己能夠幫助他。”她帶一聲曖昧的紅痕走到橘發孩子身邊,后者趕快閉上眼睛裝睡,他借皎潔的月光把她一身凌亂的衣衫收入眼底。
[不能被春琴姐發現。]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
柔軟的手掌放在自己頭上,她慈祥地摸中也的額頭,像是一名母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