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看懸掛在天花板側面的攝像鏡頭,玻璃面反射冷光,不知怎么的,津島修治竟覺得它身邊的空間扭曲了一瞬,好像在冥冥虛空中出現了一枚極小的黑洞,把時間啊、空間啊,都吸進去了。
奔跑、奔跑,他順著進入教學樓的秘密通道回去,穿越空蕩無一人的操場,不急不緩地跑向禮堂,門口守著的教師很不滿地看了津島修治一眼說:“你上廁所的時間未免太長。”
津島修治輕快地說:“沒辦法啊,我想出去透透氣嘛。”
老師不悅地說:”透氣,到廁所嗎?”
津島修治只是笑嘻嘻的,不肯多說話。
“進去吧。”他才說完,就看見了以淑女姿態小步走入教學樓大門的高原普麗,女性柔美的面部線條在光線的照射下更加柔和,幾乎看不見她的面部輪廓,她雙手交叉放在裙擺前,對老師低頭說:“很抱歉給您添麻煩了,我回來了,老師。”
原則上現在沒有學生能夠出入禮堂,最多不過是去上廁所。
老師緩和語氣說:“快進去吧。”語畢又狠狠瞪津島修治一眼,頑劣的男同學與省心的女同學,卻偏偏還是一個班的。
“我們一起回去吧,高原同學。”那剛才還被獵人追捕的,獵物似的男性瞇起眼睛,他的眼神太繾綣,笑容又太可愛,即便是高原普麗看來都完美無瑕,于是她真正地心悸了,把東海的新朋友當做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對象。
“你看,我們是一個班的,排的位置也在一塊兒,干脆一起回去吧。”
高原普麗:“唉?唉。”
[糟糕了。]
[出錯了、出錯了。]
[第一聲不夠甜美不夠可愛不夠自然,我要暴露了對不起媽媽請原諒我我一定會不給任何人添麻煩請不要離開我]
在短短的十多分鐘內,高原普麗經歷了很多,被人戳穿真相,試圖了結目擊者卻讓他逃走,“太宰治”像是□□似的在她面前晃蕩,發現對方比“我”偽裝得更加完美更加淡定面具戴的更牢靠,而他現在甚至對我笑盈盈,還伸出手,調情似的邀請共同離開。
點被觸發。
她忽然崩潰了。
恐懼感排山倒海向她襲來,高原普麗說不清楚自己在恐懼什么,她腦海中只是充斥著零碎的畫面與聲音:爭吵聲、玻璃破碎的聲音、門開合的聲音、母親的斥責聲,她紅了眼睛的父親,破碎的酒瓶,喝得酩酊大醉的母親,雙親冷淡的、仿佛沒有點兒情感的眼神,同學的竊竊私語,鏡子中的自己、寺老師電腦屏幕上的文件夾、少年的視頻、東海的眼神。
“我出去買包煙,普麗。”父親再也沒有回來。
“你必須乖乖的、乖乖的,否則媽媽就不要你了。”
“可以幫我做值日嗎,高原君?”
“唉,當然好。”
“高原啊,她超級慘的,看她的樣子我就害怕,她是不會拒絕人嗎,唉,這樣的話下次也拜托她幫忙批改作業好了。”
呼吸。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