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神紊亂,手下的招法也跟著亂起來,冷不防被歐陽一把抓住驚鴻劍,他大吃一驚,立即要抽回來,誰知他的手竟猶如鐵鑄一般,紋絲不動。褚磊見狀不妙,當即要上前相助,卻被他厲聲喝止,電光火石間,驚鴻被歐陽一把搶走,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刺入東方清奇的右胸。
“得罪了!”歐陽松開驚鴻,右足在地上一點,輕飄飄地讓過褚磊的劍,回手用力抓向被翩翩扯在身前的那人。翩翩早已預備了他要來搶,打定主意就是死也不松手,緊緊攥著那人身上的麻布,誰知那麻布吃不住力,兩下里一用勁,刺啦一聲就裂開了,那人面目,終于也在月光下顯露崢嶸。
他身材瘦小,佝僂著背,身上長滿了雪白的毛,連臉上都是,看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小。不過最可怕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手里攥著的兩根漆黑有手腕粗細的黑鐵棍。兩根鐵棍分別釘入他的腳背,只能用手扶著,不然動一下便痛徹心扉。
眾人也想不到麻布下裹的是這樣一個人,如此的慘狀,都呆住了。
歐陽將那人一把撈起,躍上樹頂,道:“神明將定海鐵索的鑰匙封于他體內,將他與那人分隔萬里,永生不得相見,卻不是讓你們這些凡人用酷刑來折磨!他犯的罪,自有神明責罰,與凡人何干?人我今日帶走了!告辭!”
“等……等等!”東方清奇捂住右胸,鮮血從指縫里汩汩流出,他被刺穿了肺部,呼吸間疼痛無比,說話也變得十分吃力,“你……說酷刑折磨……然而此事……我并不清楚……浮玉島祖訓……地牢里關押的是上古神明責罰的要犯……誰也不得將他放走……但也決不許折磨……”
歐陽沒有說話,沉默片刻,轉身要走,卻聽樹下東方夫人凄聲道:“桐郎!你答應過我什么?!”
他停了一下,半晌,才低聲道:“夫人,我負了你。然而你愛的到底是我這個卑鄙的妖,還是愛我可以助你修行,幫你永駐青春?”
東方夫人萬萬想不到他有此一問,一時忍不住淚盈于眶,顫聲道:“你原來……從未信過我。你說的話……不過是騙我幫你找到這人……”
什么效仿神仙鴛鴦,從此永生不分離,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那些風花雪月的浪漫,都只是她一人的空想。好大的一出獨角戲。她那樣喜悅地期盼著,小心翼翼地策劃著,幫他找到了這人,帶他們相會,從此與過去一切告別,知曉幸福的真諦……誰知她只嘗到了反復無常的苦澀。
歐陽低聲道:“我從不相信任何人。妖就是如此卑劣的,你盡管恨我好了。”
他縱身而起,讓過褚磊和翩翩快若閃電的兩劍,在空中閃了一閃,再也找不到蹤影了。
東方夫人眼怔怔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夜空中,只覺自己整個世界也死了。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那纏綿的歌聲還留在耳邊,誰也不信她真的動了心,為一個沉默寡言的妖,簡直就是回到了少女懷春時代,為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要。
這位君子卻輕飄飄地轉身走了,不要她,無視她,忘了她。
是誰說過善惡終有報,她如今終于嘗到了苦果。她就是一個壞人,罪大惡極的壞人。
可誰有說過,壞人就不可以愛上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