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玉道:“那是有柳意歡保護他,曾經讓大宮主發下重誓,不許將離澤宮的來歷告訴他,作為抽空他一年在外記憶的代價。你知道為什么嗎?”
鐘敏言幾乎聽不懂他在說什么,只得搖頭。
若玉又道:“尋常的金翅鳥一旦成妖,每片翅膀后都會長出三根巨大的翎羽,翅后六羽發出金光,便是妖氣了。然而金翅鳥中難得出擁有十二羽的血統,那是非常珍貴的血統,即使父母雙方都是十二羽,生下的孩子也未必是十二羽。所以,擁有十二羽的金翅鳥,對離澤宮來說,是絕對不會放走的福兆。十二羽比六羽多一倍,妖力也是六羽的一倍……”
鐘敏言靈光一動,急道:“司鳳有十二羽!”他現出原身的時候,眾人都看到了,他兩片翅膀后都有六根翎羽,是十二羽的金翅鳥。
若玉微微一笑,道:“你很聰明。大宮主也是十二羽,司鳳作為他的孩子,十分難得,繼承了十二羽的血統。司鳳出生的時候,老宮主曾想殺了他,因為離澤宮不允許與凡人的混血產生。可是翻開襁褓,老宮主看到了他身后的十二羽,立即改變了主意,司鳳就此逃過一劫,并被破格允許成為正式的離澤宮弟子。他身負十二羽,自然是學什么都比旁人快,到了七八歲的時候,倘若不收斂力量,他已經能贏過成年的弟子。老宮主,大宮主,對他都十分期待……可惜,千不該萬不該,他遇到了當時被關在地牢里的柳意歡。”
“等等!”鐘敏言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你和我說這些干嘛?司鳳的過去我希望聽他自己和我說,而不是從別人那里聽過來!你來找我,應當還有別的事吧?”
若玉笑道:“先把這些說完,再說我為什么來找你。”
“柳意歡剛剛死了女兒,所以對禹司鳳簡直是寵到了骨子里,只把自己對女兒的愛,全部轉移到禹司鳳身上。他逃離離澤宮那天,把司鳳帶走了,并且留下一紙書信,說離澤宮規矩害死人,他不能讓禹司鳳一輩子活活困死在這個牢籠里。你可以想象,大宮主和當時的老宮主有多憤怒,老宮主更是被氣得當場吐血,拖了大半年才死。大宮主被認命為新的宮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柳意歡,終于在慶陽找到了他。柳意歡自然是斗不過十二羽的大宮主,然而他那時不知從何處偷到了天眼,一旦開了天眼,連大宮主都不是他的對手,被弄得遍體鱗傷。最后柳意歡說,要將禹司鳳帶走,可以,但定海鐵索的事情不許讓他知道。他大約是去上界偷天眼的時候聽到了什么,認定破壞定海鐵索的事情有違天道,以后必然遭致大難,于是要求大宮主答應自己不許讓禹司鳳涉足這件事。大宮主答應了,交換條件就是抽出禹司鳳這一年在外的記憶。因為柳意歡這個大嘴巴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了他,禹司鳳當時年紀小,自然是叫著要爸爸媽媽。然而他是大宮主的兒子一事除了少數幾人知道,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進了離澤宮就不許嫁娶是鐵的規矩,倘若讓其他人知道禹司鳳是宮主的兒子,那影響會十分糟糕。就這樣,大宮主把禹司鳳帶了回去,收他做自己的弟子,悉心教導,直到他十三歲那年去少陽派觀戰簪花大會,遇到了你們……”
鐘敏言想不到這其中竟有許多曲折,良久,才道:“既然……破壞定海鐵索是有違天道的事,你們為什么還要堅持?你們大宮主這次把司鳳擄走,必然會將一切都告訴他吧?豈不是等于破壞了誓約?”
若玉沒有回答,半晌,輕道:“既然選擇了做人,就一定要有堅持的東西,否則何必做人?敏言,我從來沒說過自己家鄉的事情……金翅鳥是獨來獨往的妖魔,離澤宮是因為特殊因由才聚在一起的,不許嫁娶就是為了表示不被紅塵誘惑,每年離澤宮都會去海外搜刮有資質的小金翅鳥,作為離澤宮新弟子。很多弟子的家人都不同意離澤宮將人帶走,可是他們太強了,沒人能反抗聚在一起的金翅鳥。我也是這樣……硬生生被他們從父母身邊帶走。雖然每年離澤宮都允許家人前來探望,然而思鄉之苦,豈是一年一次能解的?我們這樣與坐牢無異。”
鐘敏言低聲道:“我以前并不知道……原來你也有許多辛苦……”
若玉又道:“我的小妹子,按照你們凡人的年齡算法,應當已經十四歲了,已經能化成人身。她本來應該和同齡的金翅鳥一樣,在外面歡快地飛翔,尋找傾慕的郎君,繁育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如今只能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每天只有望著頭頂窗戶里的藍天。她已經連話也不會說了,瘦的可怕。”
鐘敏言見他的語氣到后來變得凄厲,忍不住心驚,低聲說道:“那真是太可憐了……為什么會在地牢里?”
若玉笑了笑,忽然輕輕把面具戴上,悠然道:“因為她被作為牽制我的工具,只要她還活著,還在地牢里,我就不得不為了她去做許多我不情愿的事情。比如……做那個愚蠢之極的臥底。比如,去殺禹司鳳。再比如,來殺你……”
他話音未落,人已到身前,鐘敏言大吃一驚,倒退數步,慌亂地要拔劍抵抗,可他的動作快得驚人,眼前寒光一閃,他的劍已到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