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雖然茫茫,不過,司鳳,你等著,我一定很快把你找回來!
已經一連下了五六天的雨,風從海上吹來,帶著纏綿濕潤的涼意。這種連續的陰雨是離澤宮弟子們最常見,也最不喜歡的。海岸上只有零零星星幾個弟子,也都是被凜冽的海風吹得瑟瑟發抖,跑了幾步就往回趕。
遠遠地,仿佛是有人在彈七弦琴,琤琤琮琮的聲音,錯落有致。像是隨手談就,沒有章法,然而那七弦聲纏綿宛轉,似要勾起無限愁腸,相思濃得化不開。曾經聽過許多美妙的曲子,他也會由衷地贊嘆是天上仙曲,凡間聽不見。可是,錯了,錯了。那分明是紅塵中的樂曲,只因曲中有情。
修長的手指緩緩撥動著七弦,低婉的宮調,像她一垂首的瞬間,粉荷滴露;高亢的羽調,是她舞劍時纖腰楚楚,風回雪舞;錯落分致的徽調,是風拂起她柔軟的黑發,一根根流光溢彩;平和中正的角調,是她微笑時黑白分明的雙眸,靜靜看著自己;忽隱忽現的商調,是她唇角隱約的梨渦,那樣俏皮可喜。
宮商角徽羽,他將她一整個人在指間細細摩娑,一點一點勾勒出來。
他已經在窗前坐了很久,細細的雨點從外面撒進來,打濕他垂在胸前的長發,他秀長的睫毛上也沾染了一些水汽,微微顫動,像受驚的蝴蝶翅膀。
他還在回想——或許也不是回想,她的一顰一笑,閉上眼就十分清晰,就好像她活生生站在眼前一樣。他似乎想到什么喜悅的地方,手腕微顫,七弦琴發出極纏綿的音色,似水面波紋微瀾。
一陣腳步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婉約,緊跟著,門被人推開,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司鳳,在離澤宮里不要彈奏靡靡之樂!”話音未落,只聽“噌”地一聲,斷了一根弦。禹司鳳起身,將七弦琴放在一旁,回頭淡道:“是,師父。”
來人正是大宮主,他面色鐵青,雙眉緊蹙,顯然心情極其不好,走到案旁,將手里一疊紙往上面狠狠一砸,厲聲道:“這烏童,好大的膽子!不周山的兵馬是專門為他驅使的嗎?!”
禹司鳳一聲不響,將那疊紙拿起來,上面的東西讓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原來不周山藏著離澤宮準備的許多人馬,打算日后時機成熟,攻進地府,救出無支祁。而讓大宮主發怒的原因,是烏童擅自調用了這些人馬,去攻打少陽派,然后全軍覆沒,根據留守不周山的手下線報,烏童畏罪逃走,中途遇到了前來報仇的少陽派弟子,雙方一起殺入陰間大門之內,至此不知所蹤。
他甚至不用猜就知道所謂來報仇的弟子是誰,有誰能輕而易舉來到不周山?將烏童逼進陰間?
璇璣!他手上一顫,紙張散落在案上。禹司鳳不動聲色地重新收拾好,只聽大宮主說道:“損了那么多人馬,卻連人家的皮毛都沒傷到,這烏童,他死了倒是便宜,若還活著,非得讓他嘗嘗離澤宮的手段。”
禹司鳳道:“人既然已經死了,師父也不用過于掛心。我一直有個問題,當年五大派通緝烏童,他后來怎會為離澤宮所用?”
大宮主笑了一聲,悠然道:“不過是湊巧,見到一只快死的狗,救了他,他便纏了上來。可惜,狗到底是狗,最后還是被他反咬一口。”
他看了禹司鳳一眼,又道:“你莫擔心,那姑娘命大的很,死不了的。”
禹司鳳沒說話,半晌,才道:“師父接下來要怎樣做?”大宮主道:“只有我親自去一趟陰間了……”
話未說完,只聽門外有人報道:“丹牙臺火柱點燃,副宮主回來了。”
大宮主面色一沉,起身便走,忽然想起什么,回頭道:“司鳳,你也一起。你也到了該參與這件事的年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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