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一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在白薇心頭炸響,手指尖的棋子滑落在棋盤上,定定地落在某一處。就在黑子落在棋盤上的一瞬間,與白薇一樣,甄云韶臉上襲來震驚。
白薇震驚于甄云韶說的那句話,而甄云韶震驚于白薇陰差陽錯下落的那一棋子,那一步莫名其妙地直接將整個棋局換了模樣,從先前那隨心所欲的境地,變成了畢露的鋒芒。
甄云韶停手了,沒有再繼續落子。她要等一等,要弄清楚這眼下的情況。
白薇自然不知道甄云韶在震驚什么,況且甄云韶的震驚也就是那一瞬間。
“戈昂然他想救我”白薇漸漸冷靜下來,“你憑什么這么說。”似乎是不愿意在這種嚴肅的事情上甄云韶又來一句“猜的”,她緊著說“請你告訴你。”
甄云韶點點頭,“半年前,荷園會舉辦地選址的時候,曾有四個地方得到提名,分別是白羊湖、柳河之圍、淺莠湖以及大明湖,當時最被看好的是白羊湖,最不被看好的是大明湖。戈院首雖為院首,但并非學府獨斷之人,選定舉辦地也只能通過學府院首會決定,最后除了院首一人投了淺莠湖以外,其余人全部認定大明湖。”
“可這能又證明什么頂多只能說明他想荷園會的舉辦地在淺莠湖吧。”白薇皺起眉。
甄云韶點頭,“的確如此。但你不妨換個角度去看。除了院首一人以外,其余人都想荷園會在大明湖舉辦。我想,你應當明白自己的存在吧。院首他身為學府的最受尊敬的人,都沒法去改變,興許你大概知道荷園會選在大明湖是注定的事。”
聽此,白薇神色黯淡下來了。“荷園會過后便要成神”,這件事始終壓在她心頭,到現在被甄云韶再次提及,便如同身負大山,喘不過氣來。
甄云韶認真地看著白薇的神情變化。事實上,她并不知道白薇到底是什么情況,也不知道為何荷園會選在大明湖是注定的事,更加不知道這一切的背后的秘密,但她很想知道,不然的話也不會冒著神魂受傷、道基受損的風險去幫助井不停創造棋盤世界了。通過白薇的神情,甄云韶看出來了,這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碼對白薇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她沒有去安慰白薇,也不多說其他的話,繼續說“選址結束后,院首無能為力地去改變,卻三番幾次地發起征求,想要推遲這次的荷園會,甚至有意把荷園會推遲到歲末同青梅會一起辦。但依舊沒用。然后”接下來要說的便是明安城大陣的事,甄云韶開始考慮要不要同白薇說。最后她還是決定說出來。
“然后,大安湖和大明湖陣眼交替”她看了看白薇的神情,見到后者并無多少驚訝,便明白白薇她應當是知道的,“陣眼交替后,你應該所處的位置便是大明湖了。因為第二天就是荷園會,時間緊迫,原本應當是直接把你帶到大明湖去的,但是院首最后駁回了眾人的意見,親自寫信讓你以客人的方式做客荷園會,同時,讓你能夠在大明湖自由活動。”
白薇聽此,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后才說“只是這些的話,似乎看不到他想救我的動機。”
甄云韶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力,“動機是發生在能夠實現的情況下,而救你,是院首他無能為力的。”
白薇漠然。她比甄云韶更加清楚自己的情況,清楚地知道有著更加厲害的人在控制著局面,即便戈昂然是青梅學府的院首,也只是一個半圣而已。她想起那天唐康忽然降臨在她面前的那番話語,想起莫芊芊攜同自己逃跑時被抓回來的那一只遮天的黑手,這些都是戈昂然所無法去面對的。
五年時間,習慣了封閉內心的白薇依舊是不愿意相信除了莫芊芊以外會有人愿意救她。一直以來,她都明白自己是作為一個“棋子”的身份存在于明安城的,見多了算計與謀劃,以至于在聽到甄云韶說起戈昂然想救自己的時候也以為那是算計,是謀劃。她不愿意相信,會有人真心真意地愿意去救她。
“其實挺悲哀的,無法自救,就只能等待被人所救。”白薇勉強一笑,“現在的局面,被救了是意外,沒有被救便是注定。”
甄云韶看著白薇的神情,忽地有些心疼。她不喜歡這種被束縛住,被安排好了一切的人生。一番回想下來,卻發現自己所作所為又何嘗不是早已被安排好了。又是那般話,女人之間那點微妙的共鳴讓她切身地感受到了白薇的無奈與酸楚,心疼她的同時也是在心疼自己。
雖然她心疼白薇,但是她不能表現出來。她是一個理性的人,也是這樣過度的理性讓她甘愿被安排。
到了最后,白薇也并不知道甄云韶所謂的戈昂然想救自己是謀劃算計還是真心真意。盡管她希望是真心真意,但無論如何也無法去相信。這是她的悲哀,一個骨子里充滿了懷疑的女人,等待著有人來將她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