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撫搖搖頭,笑著說“待會兒就能見到她了。”
何依依并沒有多想其他,便帶著葉撫進了廊坊長道。這條廊道依著湖畔三丈外而修,每隔著一段距離,便是一個大概能坐下百號人的水榭,其間雕梁畫壁,鏤空印花,在層次感十足的燈光搖曳下,如同行走在清晨的林間,恰好湖風吹得人清爽,連帶著心情都似乎好上一些。來來往往的行人里,可以見到不少的樂器。主流的便是箏、簫、笛、琴、琵琶這些,小眾一點的便是胡笳、磬、塤、排簫這些頗具地方色彩的了,往個頭看,大一點的有編鐘、鼎臺、陶足五十六弦琴,這些都是有著好些個身高力壯的人抬著走的。遺憾的是,少了鎖啦喇叭這些樂器,大抵是覺得這些不太能拿得出手來吧。
往中間走一些后,便是一個很大的平臺,像個廣場一般,約莫著站幾千人不是問題,這里搭了一個較大的臺子起來。聽著說是,只要你覺得自己的曲子夠好,都可以登臺表演,當然了,更多的人還是選擇在廊道兩邊的水榭里彈奏自己的曲子。登大臺得有大本事,這些喜好樂曲的人很有自知。值得一提的是,這里就只是一個平臺,大家都得站著聽,可沒什么尊卑的座位之分,這也一直是儒家文會的現象,不管是什么集會,什么項目,都一視同仁,可沒有你身份高貴便能玩得更舒服,身份卑微便只能處處退次的說法。有教無類,有樂也五類,對儒家而言,大家都一樣。
“想必,學府那邊派出的表演應當就會在這里進行了。”何依依說。
“是嗎。倒是挺大的,應該會有不少人。”葉撫笑了笑,“不知表演的人會不會緊張。”
“這可不好說,這般表演不像棋會,有棋舍將對弈之人同觀眾分開來,這可是要面對著幾千號人的。不過,能夠代表學府表演,想必也是經常表演的人吧,不應當會出現怯場之類的事情。”
葉撫莞爾。
沒逛多久,一聲悠長的聲音從高處落下來,落進每個人的耳朵里,“琴會開始了,諸位獻曲人落好了位,便隨意吧。還請聽曲人莫要刻意叨擾獻曲人。大臺這邊在尋子之刻前供諸位使用,對自己曲子滿意的可以登臺獻一曲。”
話說得挺隨意的,沒什么官方的味道,不過這樣也更能讓一眾人放得開。
話音落罷,縷縷清風吹來,縈繞其間。
每一個水榭亭臺都繚繞著清風,不讓外邊兒的聲音跑進去了,但里邊兒的聲音能出來讓廊道間的行人聽著,若是聽著歡喜,便進那水榭里欣賞,若聽得不滿意,離去便是。
同何依依說的那般,常與樂曲作伴的人,大都會受到“宮商角征羽”五音浮動的獨特氣息變化,與“黃鐘、大呂、太簇、夾鐘”等十二陰陽律的音觀之道,長時間修習樂律之人大多相貌極佳。幾里的廊道來去一番,瞧見的那些水榭里的大多都是相貌氣質不錯的人,而且以女居多。來參加文會的終地是讀書人偏多,這些占據了一個水榭奏曲的男男女女也大都是讀書人,書卷氣兒伴隨著音律流露出來,是給人陶醉居樂的感覺。
這邊兒的音樂,葉撫沒怎么好好地去感受過,趁著這個時間里,也就尋得了一處,坐下來,靜靜地欣賞品味。聽這般曲子可沒法用上古香古色的詞來形容,畢竟古香古色可沒法來說明當下。大多數的曲子里,音調不多,以“夾鐘”、“梁下”、“知角”等偏柔和的調為主,這非常符合讀書人長居于書房內養就的喜好雅致的性格,極少聽見什么豪情壯志的曲子,就好像一般的詩會上幾乎沒有邊塞詩歌一般,于情于景都很合適,就連那編鐘和鼎臺奏的都是大典上的祭祀用曲。這不像葉撫以前所聽過的那些“古風曲子”,并不是說用古代的樂器諸如古箏笛子蕭塤奏出來的曲子就叫古風曲子,終其到底,沒環境的契合與時代文化的添充,都只能帶上一個“古風”,算不得真正的“曲子”,說來也只是小圈子里自娛自樂,聽個歡喜好聽的討笑活計。
放這邊兒,真切的曲子帶著獻曲人對這片土地和這個時代的自然而然的表達,也是實在得很。
真實歸真實,但至于好不好聽,葉撫不置可否。這里的獻曲人大多都是自己編曲自己彈奏,所以水平一下子就能體現得出來,好聽的便是廊道間都擠滿了人,差勁的有一人聽都嫌多。很直白,很實在,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去做一個樂師,音樂這檔子事,天賦很重要。
管他好聽與否,有無妙音佳曲,最起碼的,大多數人的心是的的確確放松了,輕快了,琴會的基本目的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