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幾天前,周若生同葉撫一番談話過后,便沒有再來過,她仍舊沒有決定好到底是要保持現在的狀態,還是變回以前的狀態。葉撫看得透徹,其實當那天問起她這件事她沒有立即決定后,便已表明了她的心意,是打算保持現狀的。不過大概因為轉換成女人后,心思也跟著細膩了一些,總得找一個說服自己違背本來的自己的理由,顯得不干脆。
所以說啊,葉撫一直覺得女人的心思很多很纖細,總是去想一些有的沒的的東西。就像先前的白薇一般,一件事情總是要來回反復推敲上許多遍才下決定,甚至下不了決心。但你若是說她們是猶豫不決,優柔寡斷的人的話,有些時候她們表現出的果決與狠戾又讓人膽寒。
倒是庾合沒少過來,他這些天一直在周若生那里碰壁,便是連面都不讓他見了。他沒轍,又沒法強迫她,要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話,他敢肯定,依照周若生的性格就算是死了都不會從。所以,他只好來找葉撫,希望通過葉撫去跟周若生扯上點絲絲縷縷的關系。
庾合呢也沒那么莽撞,每次過來都是以聊天交心為由,只是時不時提起周若生而已,就像是把她作為話題里順帶的談資一般。盡管表現成這樣,但他大概是真的對周若生有意,總是讓人難以去接受他只是順帶提起的說辭。
撇開其他目的不說,庾合這個人的確不錯,身份不低,但為人處世特別隨和,很是謙遜。葉撫能夠看出來,他所表現出來的性格都是實打實的,并沒有刻意地去裝作一個隨和謙遜的人。帶著皇室子弟的優點,但沒沾染上一點缺點。
雖然感官上很好,但葉撫也明確了一點,這個人可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但不能是交心的朋友。他修的是霸道術,但人卻格外聰明,聰明到每句話都說得滴水不漏。他能夠真誠地去同人交往,但是沒法從骨子里去接受別人。
葉撫在庾合身上看到了剛來到這個世界的自己,能夠和每一個人相處得來,但是骨子里抗拒被他人所了解,也抗拒去了解他人。簡單一句話來說,內心是孤獨的。
如果說庾合只是個沒什么包袱和責任的人的話,那么內心孤獨或許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的身份是皇子,是有希望去競爭帝王之位的人。要做帝王的人,內心還是孤獨一點比較好。
葉撫在探究庾合的同時,庾合也在嘗試著去探究葉撫。在庾合眼里,葉撫是個讓他摸不著絲毫破綻的人,與其對話時,他總是覺得自己隱隱占據主導地位,但就是問不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來。他不止一次想過是不是葉撫故意這般表現的,但是又沒法去確定。總而言之就是,跟其說話自己好似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無法確定。
庾合與葉撫來往并不單單是為了周若生,他還不至于那么矯情,主要是他隱約覺得葉撫是個不簡單的人,想同其處好關系。但是幾天的交談下來,他不由自主地又打起了退堂鼓,有些不敢再接觸下去了。他是個皇子,知道自己到最后無論如何要去面對那個位置,所以招徠人才,同能人之輩來往很有必要,但是那并不意味著他會去招徠一個無法掌控的人。而現在,在他看來,葉撫就是這樣的人,無法去掌控。現在,他能做到的,更多地就只是同其關系不那么尷尬。
這天,庾合哪兒也沒去,他知道現在自己和周若生之間已經陷入了瓶頸僵局,再厚著臉皮湊上去是徒勞的,根本不存在著什么長久得人心的說辭。周若生不是那種一直陪伴著她就會得到她認可的女人,庾合是這樣以為的。至于同葉撫之間,他得好好思考思考后續該如何,總之是不能再想當然地去相處。
下午間,房門被人敲響了。
稍稍感知氣息,庾合便知門外的是竇娘,便輕聲說“請進。”
竇問璇推開門,見著庾合便笑著問“可有時間”
“竇娘有什么事,但說無妨。”庾合坐正。
竇問璇坐到他對面,看著他的模樣,臉上不禁有些感慨之色,“好久沒有同你坐下來好好說說話了。”
庾合笑了笑,“是啊,上一次都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宮里的日子跑得快,眨一下眼就都變了。”竇問璇難得露出女人的柔弱之色。
庾合搖搖頭,“竇娘,你我之間便不去感傷什么。你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了,一些事情不必像其他人那般,難免太過生分了。”
竇問璇眼神染上幾分慈愛,“你比以前懂事了不少。”
“人嘛,都是要懂事的。”
竇問璇手指輕輕點了點桌子,“那,有些話,我便同你直說了。”
“竇娘盡管說,我認真聽著。”
竇問璇深深吸了口氣,說“陛下他到了那個層次了,要入幽關了,沒法再去管理國家大事了。”
庾合瞳孔一縮,“竇娘你是怎么知道的父皇當真邁到那一步了嗎”
竇問璇回答“陛下或許還念及情分,那天到我園子里來說了些話。”實際上,究竟是念及情分還是其他,她并不知道,也不敢隨便去揣摩。她繼續說“陛下乃天人之姿,走到那一步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