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撫搖頭,“她其實很隨和的,不會介意這些事。”他很清楚,很多很多的事情曲紅綃都不會介意,或者說,根本不在意。
竇問璇同意地點了點頭,她先前與曲紅綃有過接觸,知道她的性格。
墨香應下來吩咐,將周若生帶了下去。
火炤里這才清凈下來。
葉撫看著庾合坐在那里,高大的一墩,配上那又是擔憂又是臆想的神情,著實憨,便不由得說“你還有棋局未完成,不要讓人等太久。”
庾合這才想起與井不停的棋局還未完,連忙站起來,“多謝先生,多謝先生。”然后一個箭步閃出,離開火炤進了木樓。
竇問璇見著,眼皮都禁不住挑了挑,打圓場似地說道“先生莫要見怪啊,庾合平時里很沉著的,只是碰到若生姑娘的事,實在是一言難盡。”
葉撫呼了口氣,“大多數人一生里,都會因為某些事某些人變得不像自己。”
“先生你應該是那少數人吧。”竇問璇笑道。
葉撫目光清淡,平聲問“你呢你是那少數人,還是多數人。”
竇問璇并無停頓,笑著說“我自然是那多數,蕓蕓眾生的一員,由著別人和別事去改變。”
葉撫沉沉地呼氣,仰頭看著火炤那出煙氣的地方說“許多人一輩子都不曾明白自己是少數人的一員,還是多數人的一員。你能弄明白,已然是那少數人的一員了。”
竇問璇忽地頓住,笑容生硬幾分,微微低頭,“先生說的是。”
“我想去躺一會兒,失陪了。”葉撫站起來。
竇問璇搖頭,“先生客氣了,我來此本已是叨擾。”
葉撫沒多說,邁步離開。
竇問璇在火炤里坐了一會兒,想著葉撫說的那些話,越想心里越亂,越是如坐針氈,最后還是沒耐得住,離去了。
葉撫在二樓的陽臺處,躺在藤椅上,旁邊是墨香早已備好了的銅爐和炣油茶。
這樣,躺著,喝茶,看雪。
過了一會兒,墨香敲門進來了。
“先生,那位姑娘已經安排妥當了。”
葉撫點頭,“麻煩你了。”
墨香想了想后,有些難為情地說,“先生,那位姑娘背后原本有一些很奇怪的紋絡,但是我為她清洗身子時,不小心給洗掉了,不知有沒有什么影響。”
葉撫笑了笑,“放心吧,洗掉了就洗掉了,沒事的。”
墨香點點頭,“那先生,有吩咐你再叫我。”
葉撫點頭,“去歇著,應該要突破了吧,努力。”
墨香臉一紅,說了句“謝謝先生”就離開了。之所以臉紅,是因為她覺得偷偷用洞天的靈氣修煉不對,一直心懷不安,但是見葉撫這么坦然地同自己說后,有一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覺。
一座矮山上,一座破廟里。破廟里有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老和尚穿黑色禪衣,腰間別著一戒尺,小和尚穿白色禪衣,脖子上掛著一串念珠。老和尚叫緣定,小和尚叫思空。
有一天,老和尚對小和尚說“阿彌陀佛。佛家實在不該摻和這件事。靜思以沉,沉思以靜,憤憤叨叨事不可為,大浮屠者莫去做。”
沒有眉毛的老和尚雙手合十,坐在稻草炸開的禪榻上。
小和尚與他對坐,與他一般無二的姿勢。他長相頗為清秀,即便是頭頂未有一絲黑意,也是渾然天成的完美容貌,五官未曾有任何的沖突與不協調,眉間有一小小的蓮花圖案,其實是不是蓮花圖案也說不好,畢竟顏色淺淡到像是隨手按上去的手印,偏是那頭頂頂了一道戒疤,影響了這完美的樣貌。
他像是反應慢,也像是沒有聽到老和尚的話,過了一會兒才抽動念珠,一顆一顆地轉起來,便轉便說“師父,我們為天下人,天下人為我們。這本與我佛無關,但與我們有關,在參禪的同時,我們還是普通的天下人。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阿彌陀佛。心中有佛,尚且不為天下人。”
“心中有佛,才為天下人,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阿彌陀佛。佛于人之前,人之為佛,心且往之,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