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澄的夢里,卻是另一幅景象。
那是一座依山傍海的江南小城,守護小城的長城蜿蜒在青山和江流之間,少年在環繞小城的長城上流汗跑步,年輕時候的母親在長城上踩著自行車驅趕著少年,不許他有一點停歇,
“給我一直把城墻全部跑完怪物就在你后面追。弱小的你根本沒法和怪物對抗,還不跑快點,等著被吃掉嗎”
哪里有什么怪物,只有兇神惡煞粉夜叉似的母親輕松地騎在自行車上喝斥,還拿著一個晾衣桿老鷹趕小雞那樣從后面戳少年,
“怪物的角都在頂你了,你有點求生意識好嗎”
少年只好挪著鉛塊似沉的腿繼續往前。
在他的前面,還有一個高挑少女在長城上奔跑的身影,像鹿那樣矯健。
“姐,我不行了,快拉我一把。生下我們的怪物現在要吃掉我們了。”
少年求道。
那是少年時候的陸澄,他在夢里回到了久違的故鄉。
那是一座叫“定海衛”的江南古城,長城是五百年前的唐國名將筑造,防備東瀛海盜,也防龍王興起的海嘯洪水。在青山的更幽深處隱約有鐘聲傳來城頭,那里靈棲著上千年傳承的古寺。
在少年的額頭上刻著字血痕,字血痕的中心是一個眼睛形狀的血紋。無法抹去,無法掩蓋。
他被學習窺夢者朱瑞人標記著,朱瑞人也從血眼里毫無忌憚地窺伺著陸澄的過去。
那個陸澄懇求的少女驀然回首,明朗親切地笑道,
“不行。不救你。說定了,每一個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應付怪物當初可是你自己要加入學習行走的訓練呀。”
那個少女并不是香雪姐。她比雪姐更高,更有力量。嗯,胸脯也更有料。
在雪姐之外,母親還有過其他的學徒嗎
他注視著少女自信的笑顏和英氣的臉龐。可陸澄無論如何都想不起她是誰。
少年陸澄依然把手伸向那個少女。
但是,當陸澄的指尖和少女的指尖相觸,她的臉色陡然由晴轉陰,拍開了陸澄的手。
一下子,故鄉“定海衛”青山綠水古長城的情景蕩然無存。
陸澄又出現在一座跨海大橋上,夜色深沉,一輛傾覆的大巴在跨海大橋上熊熊燃燒。
他知道,那是幻海市連接東郊離島和本城的跨海大橋。
是五個月前讓自己重傷和失憶的那場事故。
陸澄像一具尸體那樣僵仆在大橋上,遍體鱗傷。陸澄的額頭上依然刻著字血痕,朱瑞人從字血痕的血眼里繼續窺視。
一個穿黑色皮夾克的高挑女人,從大巴那邊走過來。她一頭大波浪的烏發,小麥色皮膚,長手長腳,目測e。她臉龐英氣,步伐颯爽,猶如長城上那個少女長大的模樣。只是嘴角更加冷酷,冰霜一般。
陸澄向女人伸出求救的手,唯一完好的一只手。女人沒有理睬他求救的手,而是掀開陸澄的西裝口袋,從里面掏出了一本人皮封面的舊唐手抄本,收進她的皮包。
書名錄鬼簿,正是那本勾銷了“澄江”之名的靈光物作為灰貓判官釋放陸澄回來的交換,他得在今年的十二月底追回這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