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蓬萊閣”的娛神傀儡戲在晚上七點準時開演,陸澄四人在前三排落座。
“蓬萊閣”是一座美輪美奐的江南古典園林,精致小巧的傀儡戲臺立在曲水之中的小亭里,現代的舞臺燈光把晚上的小亭打得如白晝。
戲座一百來個,三面繞著小亭。戲座周圍也掛著照明的燈籠。
有一角空著,八個健壯的轎夫煞有其事地把一頂大轎子抬到那個角上。
那頂大轎子的空間幾乎有雪鐵龍轎車的車廂那么寬敞,轎身全用名貴的黃花梨精雕細鏤,都是風云之中各種尖嘴猴腮的雷公形形色色的浮雕,或者用棒槌打雷鼓、或者用雷錐敲擊出電閃雷鳴。
轎夫的頭目恭恭敬敬地掀開黃花梨轎子的一面簾子。
陸澄瞥到,里面果然是一尊等身高的城隍木雕,是城隍廟里那尊丈二高城隍銀杏木雕的微縮版本,黑髯端正官生,級滿級百泉的靈光物。
但陸澄的契刀仍然可以測到籠罩在這尊等身小城隍木雕官帽上的靈光環,仿佛神靈真的從城隍廟移動到了蓬萊閣似的。
城隍廟香會長兼蓬萊閣主人,一身白西裝的潘逸民也入場致辭。
致辭完畢,潘逸民一面和觀眾里的商界人物和社會名流寒暄,一面落座。
不知道有意無意,潘逸民的座位和陸澄四人保持在最遠的距離,但是最靠近城隍小木雕的邊角。
在潘逸民身邊還立著一個三十來歲,高大魁梧,穿駝色皮夾克的平頭保鏢,警戒著主人周圍。
從城隍廟初逢到現在,陸澄的契刀始終沒有測到潘逸民本人隨身物的靈光反應,也沒有測到他的保鏢隨身物的靈光反應。
不過,真正強大的調查員即便不帶隨身靈光物,僅憑他們超凡入圣的技藝就能擊敗魔物,還有更強的隱蔽性。
陸澄可是吃過不帶靈光物的2級樂師沙娜的苦頭的。
這時候,曲水亭子后面的樂隊敲打起了鑼鼓,傀儡戲開演。
那個傳說里的名角“戴瑛”已經藏身傀儡戲臺的帳幕之后,兩只手從帳幕后面伸上來,一手各套一個布袋木偶。
戴瑛一只手上套著的布袋木偶是縮小版的“魯大師”的形象,黃色僧衣,黑色臉譜,是唐國舊戲里第一號武僧,嗜酒逞氣,好打人間不平之事。
另一個手上布袋木偶是縮小版的酒保,一個扁擔挑著酒壇的小丑。
這出舊戲叫“醉打山門”,是武僧魯大師忍不出肚子里的酒蟲,向酒保討要老酒,喝高之后空手拆了古寺山門的故事。
戴瑛的傀儡戲把真人演出的舊戲移植到兩只布偶上面,用變幻莫測的絕妙聲線一會兒模仿魯大師的洪鐘大嗓,一會兒模仿酒保尖聲細氣的怪腔怪調。
戲演到酒保下場,魯大師吃了老酒,瘋魔起來。
戴瑛就憑一只手,讓這只簡簡單單的布袋木偶連變十八路繁復的醉拳拳法。
觀眾們的喝彩連綿不絕。
那城隍木雕小神像只靜靜看著,什么話也不說當然,能說話就見鬼了。
陸澄的黃貓和黑貓也都看得目瞪口呆,兩只貓的布偶形態也不能比那名角“戴瑛”控制布偶的手指做出更精微復雜的動作。
那個布偶“魯大師”又開始舞動起了水磨禪杖,就像陸澄的黃貓駕馭鐵煙桿一樣神出鬼沒。
但是,即便是布偶形態,陸澄的黃貓也是前神官,逾越人類的強大縛靈,但那個戴瑛的布偶只是一樣沒有任何生命的東西呀,是他給這個布偶吹入了生命
少年周綿和他的猹像上了發條那樣不住地鼓掌,在末鎮他和猹可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好玩有趣的演出,就是真人都沒有布偶演得好。
嗯,其實長到這么大的陸澄在幻海市也是第一次見到。
張筠亭同樣看得聚精會神。她的三只樂師貓也從婷婷的領口后面探出頭看戲,呆得張大了嘴。
顧易安則是沉吟不語。
她看過無數舊戲,這樣精彩的傀儡戲也是她少有的經驗,但顧易安的記憶里,在她的少女時代曾經在哪里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