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澄的腳步走到員工區通道彼端的盡頭,那扇被香雪的上百記力士鐵拳頭捶開的合金門邊上,再也走不下去了,軟塌塌地坐在合金門邊,地板上胎藏界曼荼羅法陣的最邊緣。
他往外抬首就可以看到豎井,也看到了豎井上的門仍然沒有開啟。
員工區地板上所繪的回字形胎藏界曼荼羅,藥師如來所座的蓮臺一層層綻開。而在蓮臺的四周背景是暗如永夜的黑泥。
蓮花出于污泥,凈土由穢土轉化。
黑泥圖案幻化成黑繩,從陸澄的腳底向藤蔓那樣盤纏向他整個身體。
陸澄想起買賣城時鮑里斯把章未濟和德西瑪化為血水的法陣,也有類似的黑繩。他的飛將軍和飛虎使者的虎爪便像砍刀似地不住切割黑繩。
自然,隨著蛇毒和貓菖蒲在陸澄白虎之軀不斷積累,他的精神力和強度也在肉眼可見地下降,他的爪子和劍漸漸追不上黑繩疊出的速度。
反而,毒島光瑞身上的禮裝鮮潔如故他的衣服,和他的、他的精神力一并復原那個“佛舍利”像是一把鎖,把毒島光瑞本人永遠地鎖在最完美的狀態。
但毒島光瑞本人卻還在通道的另一端遠觀,只是穩定地催發龍神將和蛇神將的權柄。
陸澄思索,號稱萬法不侵的“佛舍利”一定還有某種漏洞,所以毒島光瑞仍然畏懼自己暴起發難,不敢近身。可現在的自己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可以克制佛舍利的手段
況且,毒島光瑞現在選擇的戰術一定也杜絕了自己把那種手段發揮出來的可能。
陸澄的豹皮囊里還有一瓶虎蛻酒,可現在他無法使用。
蛇毒和貓菖蒲毒混合在一起。
這種蛇毒連一條藍鯨都可以在幾分鐘之內毒死,全靠著白虎之軀,陸澄才能把蛇毒熬到現在。
用虎蛻酒可能解除了白虎之軀,從臨界點回來的陸澄固然不怕了貓菖蒲,但他會當即死于蛇毒。
生死之際,忽然幼小時候的記憶澄明了不少,陸澄想起一幕情景
渾身血腥氣的年輕母親捧著父親“及時雨”的骨灰盒回到咖啡館,前朝賣給了泰西人,以致他們的鷹犬都不敢肆意妄為的幻海自由港。
那時,她和紅蓮成員殺死了眾多前朝的督辦親王、協辦總督、幫辦高手,從前朝的血滴那里,搶回了父親的骨灰盒,和在咖啡里,讓四歲的陸澄統統喝下去,一滴也不剩。
那些顆粒物超越了父親的骨灰,是陸家代代相傳的白帝舍利。
每代陸家人的靈魂去了白帝剎土,而白帝舍利留在了人間,永恒不滅。凡人妄食必死,唯有陸家血脈和這白帝舍利親和。
母親喂陸澄吃了下去,繼續著白帝行走的使命。
不能讓東瀛人得到白帝舍利。
陸澄不知道憑著東瀛人的現代生物實驗室,能否實驗出媲美陸家,可以融合白帝舍利的血清;
但哪怕東瀛人無法利用白帝舍利,只要白帝舍利在他們的掌握之中,就是唐人失去了極重要的神秘資源,仍然是東瀛人的勝利。
這一次,陸澄只能選擇“等待”了,把自己的命運,和唐國的命運交給他的隊友。
到了二十五歲,他終于體會到個人力量有時而窮。
在幻海大橋,只是一個人的陸澄就敗給了林洋;
今天的對手,更比林洋殘暴狠毒無數倍,他們會把陸澄變得灰都不剩下,拿走陸澄的一切,用來對付陸澄的親友和國家。
到了二十五歲,他也體會到了失道寡助,得道多助。
他的朋友們或者是因為愛,或者是因為利益,或者是因為理想,團聚在自己的身邊。他們的力量加起來比自己一個人遠遠的大。
一年多來,自己也是靠著那么大的力量,戰勝了幻海大橋之前從來沒有想象過的強大敵人。
這一次,陸澄仍然相信他們。
“拓”
此時,一聲輕微至極的金屬聲從豎井的頂端傳到了陸澄的耳畔。
他的嘴角浮現釋然的微笑。
毒島光瑞的嘴角則抿了起來。
今日天助神佑,不在自己這一邊。
但是,毒島光瑞還沒有聽到從那開啟的馬頭門縫傳來龍王林洋的統御式龍吟,蛇神將和龍神將依然受到自己凈琉璃寶杖的控制。
這意味著,那邊的島田芳子仍舊重創了那個龍眷。那么,現在在幻海站長層抵御島田芳子的唯有陸澄那群參差不齊的b級、c級咖啡館隊友了
那么,毒島還要盡最后的力量賭一下。
“蛇神將、龍神將,全力攻擊陸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