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子是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的。它坐起來,看到都柿地不知什么時候來了幾個年輕男子。
他們都穿著綠色的粗布衣服,帶著帽子,其中一個身型單薄的少年指著鐵皮桶喊著:“唉呀媽呀,這維得羅(下窄上寬的鐵皮桶)的都柿咋都被禍害了。”
墩子小臉一紅,如果毛茸茸下面能看到臉紅的話。
它真不是愛禍害東西,只是忽然被扔到這么個啥都不知道的地方,別人別的動物還都看不到它,它自己現在是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心情超級不好,也就放縱了自己一下,把幾桶都柿都給弄成了果醬。
“難道,這里真的有……鬼?”
另一個人也說道。
“胡扯,楊軍,你傻啊,李東東年紀小啥都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咱們是啥?咱們是偉大的工人階級,共產主義接班人,什么鬼啊神的。”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一巴掌就拍在那人腦袋上,剛才說話的少年也跟著縮了縮脖子。墩子想,咦,李東東不就是李東梅的弟弟嗎?原來是個又瘦又小的小孩啊,這樣子,比馬小寶也高不了太多。
“于哥,于哥,我說著玩呢,呵呵。”楊軍后腦勺挨了一巴掌,卻毫不生氣,可見這被叫做于哥的人要不是平時威望極重,要不就是個窮兇極惡的人,能管住這幫二十郎當歲的青年。
“大家分散開找找。”
這姓于的青年叫做于洪波,今年二十二歲,也算是待業青年,在知青點無所事事,秋天采摘點野果蘑菇,冬天跟著清清樹毛子,給采伐隊掃路。本來這樣身強力壯的小伙子是可以簽訂合同進采伐隊的,可他好吃懶做,受不了冰天雪地采伐的苦,又自認是個英雄,明珠暗投,不肯去做別的事,就這樣在知青點晃蕩,做點雜工,平時沒少被常隊長訓斥。他雖然整天無所事事,可因為最能好勇斗狠,農場的男知青都有些怕他,就是那些年紀大的工人也不敢輕易招惹他,當他是堆臭狗屎,大家見到當看不到都繞著走,時間久了,這于洪波百無聊賴,總有一些壯志未酬的心思。因此今天女青年們回去說林子里出了怪事,可能有鬼作祟,于洪波胸脯一拍,就帶著幾個青年來抓鬼。
青年們在附近找了一圈,只看到被啃的亂七八糟的都柿秧苗,那吃東西的人像是喝多了酒,都柿秧苗倒得毫無規則。
李東東父親是二十多年前從河北老家來開荒的,沒有工人編制,是俗稱的盲流子,家里兄弟姐妹多,住在山洼里過去就靠打點野物養活全家,因此李東東年紀雖小,見識卻不少,他仔細檢查過后說:“好像是被啥動物給啃的,這都柿吃多了,吃醉了,在這林子里耍酒瘋呢,這幾桶都柿估計都是這樣禍害的,這玩意這么邪乎,可能是黃皮子。”
墩子一聽這話當即就罵了一句:“你才是黃皮子呢。”可惜那些人根本看不到它,更看不到它一蹦三尺高,指著李東東鼻子叫罵:“我是松鼠,松鼠,你看到過這么漂亮的松鼠嗎?”
李東東當然看不到一只油光水滑的松鼠正努力跳到他面前,指著他鼻子叫罵,但他也感到面前陰風陣陣,忍不住縮了下脖子說:“咋這么冷啊。”
大家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吃醉了耍酒瘋的黃皮子,楊軍說李東東胡說八道,還有個將黃大勇的青年也跟著叫嚷著:“黃皮子,黃皮子,我看你像個黃皮子。”
墩子捶地大笑:“對,他才是黃皮子。”
幾個青年鬧騰半天,啥也找不到,于洪波一腳將一個鐵桶踢開:“艸,啥都沒找到,沒勁,老子還想大戰什么鬼啊黃皮子的呢。”
楊軍奉承道:“哥,那是你陽氣壯,你一來妖魔鬼怪都嚇跑了。”
“對,對,咱于哥是誰啊。”
于洪波瞪楊軍一眼,他急忙掏出一包大前門,先拿出一只給于洪波點上接著挨個給弟兄們發煙,發到李東東那里,他搖頭說不要:“我姐知道了要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