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低頭露頸的人只敢唯唯諾諾稱“是”,其中大部分是馬淑琴給招進來的。二夫人、三夫人兩家過來后,又專門招了好些人,公子小姐夫人們,又過上了丫鬟婆子圍滿身的日子。
這一排排幾十個烏壓壓的人頭列成排,想當初,他可就帶著玉和主仆三人住在那小木樓中。
段樞白在心中冷笑了一聲,他現在的“家”,真是愈發有“大戶人家”的做派。
這是他和蕭玉和的將軍府,又不是某些人的博陽侯府,后宅里正經做主的人,是他的將軍夫人蕭玉和,可不是什么侯府家的夫人。
在他的視線下,馬淑琴腿軟站在原地,不敢挪動一步,她知道今天兒婿的行為,是在她面前殺雞儆猴,讓她認清楚自己的身份。
二夫人先前和蕭玉和說的話,段樞白叫人審得一清二楚,這對作妖的母女被關進了新陽城的野豬欄。在秋冬野獸肥碩之際,豬欄新來的野豬們膘肥體壯,豬騷味“香”氣沖天,相信能好好招待這些想化作蝴蝶的女人;再等個幾天,開往云州的商船出發,讓她們一家跟著貨物,隨著船,去那云州最遙遠的雪山高原,接受萬丈霞光的洗禮,重歸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
三夫人一家被請出段府,馬淑琴也被請回了原本她在新陽城住的院子。段樞白在下人里面挑挑揀揀,只留下三分之一老實本分的。這些人雖然嘴上沒抹蜜,但都各具本事,而那些柔柔弱弱身懷異心肩不能扛手不能挑除了一張臉沒啥能看的,通通打發出去。
另外,這兩家人住過的房子,“統統給我推倒拆了”
這次段樞白在新陽城徹查了一回,還查出了不少意外之喜,逮著了其他勢力派遣過來的奸細,同時軍隊里面也狠狠清掃了一遍。
把這些虱子掃出去,才好干干凈凈過個整潔的新年。
蕭玉和吐血昏迷后,晚上發起了高燒,急火攻心又淋了雨,情況越來越嚴重,在夢魘中迷迷糊糊地說胡話,喂藥喂不進,湯粥也喝不下,段樞白守在他身旁,嘴對嘴灌藥喂粥。
段樞白給他灌下一碗藥,托起他的右手,清理完府中上下事情,他其余的時間都守在蕭玉和床榻。
“將軍,您已經在公子身邊守一天了,去歇息一會吧,讓我們守著公子。”秋然出聲道。
段樞白搖搖頭,房間里燭火搖映,摸過蕭玉和的手,上面幾個淡淡的紅印還沒消退,蕭玉和說是香灰燙的,能燙出這樣的紅痕,那得是一根小拇指粗細的香,燃燒時墜下來的香灰,才能弄成這樣。
“那是公子替將軍祈福時,燒香祈了愿,正要插進香爐中,好幾塊熱灰掉在手上,公子忍著疼將香恭敬插進香爐中,才將手背的香灰吹掉,熱灰燒進肉里因此現在還沒好。”
段樞白沉默著拿了藥膏給他手背抹了藥,半晌后,開口問道“秋然,我離開這幾月,玉和他每天在做什么”
“公子啊公子白日里照顧小公子,有時會去醫館給人看看病閑下來時,給將軍和小公子做衣服,對了,公子還學了一種平安符樣式的刺繡,聽說紋在袖口,能保平安,將軍你現在穿的里衣,上面應該有這樣的繡紋。”
“是嗎”段樞白嘴角溫柔地勾了一下,帶著粗繭的手指拂過袖口上凸起的針線。
“公子以前最不喜歡弄這種精細麻煩的活”
“我知道,他是為了我。”
“還有”秋然猶豫了一下,起了開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還有什么”
“公子抄了許多佛經。”
暗格里面一摞一摞抄好的佛經被翻了出來,堆在方桌上,快有半人高,段樞白隨便拿起一本,里面墨香飄散,一列列雋秀小字映入眼簾,是他熟悉的筆跡,全都是蕭玉和親手書寫,他翻了好幾本,除了佛經,還有畫,畫像上畫的全是他。
蕭玉和畫藝無雙,動了情畫出來的畫更是動人。
畫上提了許多詞,記下了蕭玉和的心思,起先是擔憂他的身體,怕他生病,怕他受傷怕他一去不回,到后來,作畫人仿佛是看開了,不再擔憂這些,反而透出了一股決絕,就好像是在說你要是死了,我也不獨活。
外面冷風肆虐,昏暗的光線下,一道道樹影在窗前搖動。
墨香氤氳,仿佛還夾帶著一股專屬于蕭玉和的暖香,他仿佛看見了蕭玉和孤身一人在夜色中點燈提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