褻瀆……不可以!
收束自己糟糕的想法,柴安平說:“您建立的冥府似乎不會去追究亡魂們曾經犯下的過錯,沿途來只是平等的洗去他們的記憶,再將他們送進輪回里去。”
“對我而言,不論善與惡,最后所迎接的都是死亡。”歐琛解釋道:“凡人的思想、道德無法束縛我,因為這些精神附加的東西,在死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凡人謳歌的、痛恨的,經過河流的滌蕩,就涓滴不剩……
很多時候,這些東西并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沉重。”
柴安平了然點頭,現在的冥府已經建立了輪回體系,也就是后世艾尼維亞以及許多魔法賴以支撐的法則。
不過柴安平還沒接觸過,看起來這部分的職能在冥府中相當重要。
歐琛的價值觀也很有意思,祂的視角高于任何生靈族群,唯一的原則是將死亡平等的賜予他們。
一個善良、尊敬師長、愛護幼小的靈魂,跟一個惡貫滿盈的靈魂,具備相同的重量。
一只紅黑相間的靈魚輕輕觸碰著歐琛的手指,惹來歐琛輕聲發笑。
“天生神靈就是如此,空有位格卻大多數被鎖鏈束縛,久而久之,就連自己都分辨不清楚那究竟是束縛自己的鎖鏈還是保護自己的鐵衣。
但凡美德,神靈生有則有,生無則無。”
“在我眼里,您的這句話應該算是自夸。”柴安平笑道:“帶著我見識了冥府的偉大浩瀚,難道只是想讓我稱贊您?”
歐琛聞言也笑了起來,嬌美的面龐嫵媚動人。
“同你講話令人心情愉悅,整個世界也唯有你敢如此跟我說話。”
歐琛捧起那條靈魚,遞給柴安平看。
“靈魚親近我,那么你呢?”歐琛輕聲問道:“安平卿,你如何看待我?”
“……”
歐琛美麗的眸子里沒有情欲,所以柴安平知道這個問題并非曖昧。
他鎖眉沉思,隨后真誠說道:“您是矛盾的。”
將無限的慈愛無差別的給予子民,又將極致的酷烈賜予敵人。
為了理想,甘愿犧牲一切,但最初的理想已經與現在相差十萬八千里。
歐琛想要打造的是一個溫暖的故鄉,可以庇佑所有歸來的亡魂。
但祂給予亡魂們越多的自由,就讓冥府承受了越多的壓力。
越多的慈愛,越快的崩毀。
歐琛也是被裹挾前進的一員,柴安平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逐漸無視了死神身上的威儀。
這位早已疲憊的死神自然聽懂了柴安平的言下之意,但只是會心一笑,并不辯解,
“我糾集了一切的死亡而生,承載了無數生靈的愿望。
畏死,是所有生命的本能,但最后,他們都將擁抱死亡。
所以我傾力打造了輪回,讓他們面對死亡時可以更加坦然,將對死的恐懼,轉化成對來生的向往和期待。
在輪回面前,哪怕再強烈的怨恨與愛都會變得渺小如同塵埃。”
歐琛喃喃自語:“意志、精神……就是如此之物。”
“這是生命的常態。”柴安平說:“就像求生畏死,人心永遠都在變化。
一個怕死的懦夫也有可能一瞬間為誰去死。所謂喜好、目標、理想,本就不是一層不變,眾生所加諸你的,你眼前所見的,都在改變你,修正你。
殺死過去的你。”
歐琛合上雙眼,在小船的另一邊躺下,血紅色長發鋪散開來,幽幽的聲音傳來:
“就像你取代了過去的阿刻戎,變成了現在的柴安平……”
柴安平聞言急道:“您不必疑慮,我只是混亂中出現的過客,早晚都會離開,而阿刻戎會歸來。”
歐琛嘆息一聲:“安平卿,為何一談到這個問題你就如此確信?”
這場意外,對你而言究竟是一場意外,還是一次早已注定的旅程?
歐琛雖然是自問,但語氣其實早已是堅定的確信。
柴安平心神一顫,盡管歐琛語氣里沒有任何的殺意,但其中流露出來的意味仍然令人心驚。
正當他打算開口,歐琛將靈魚重新放入水中,抬手將濕潤的手指按在柴安平的嘴唇上,另一只手撫過他的臉頰、發梢,留下淺淺的水印。
祂睜開眼,柔和的眉眼打量著面前這張熟悉的面龐。
“不要告訴我似是而非的謊言,此時我寧愿你沉默。
因為你也聽到了冥河的聲音,這代表著你成為了冥河,所以過去的阿刻戎……已經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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