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在處理奏折。
方姝勉強撐起身子坐起來,肩上的傷疼的她呼吸窒了窒,忍著疼扶著馬車邊緣下來。
她想去找皇上,非常想,從來沒有這么想過。
不知道為什么,也許是想告訴他,她沒事了,醒過來了,也許是想對他表示感激,他把她救回來了。
太后固然出了很多力,但是她相信皇上肯定出了更多的力。
方姝捂住肩膀上的傷,腳下踉蹌又帶了些狼狽,步伐卻異常堅定,膽大包天的朝皇上的帳篷走去。
理所應當的,她被看守的士兵攔了下來,方姝取出脖間的玉給他看,那些人才放她過去。
這是第一層關卡,接下來還有很多,第二層,第三層,然后是長慶。
殷緋正在帳篷里接見何清,這個前九門提督,現在的階下死囚沒有被綁,也沒有被限制自由,他可以隨便出入軍營,甚至去見任何人。
就算是現在走,也不會有人攔著他,但是他沒有,老老實實待在帳篷里,臉上戴了一張狐貍面具。
畢竟是階下死囚,還沒有光明正大到頂著那張臉到處走動的地步。
當然沒人的時候,他可以摘下面具,比如現在,面見圣上帶著面具很明顯不太禮貌。
“皇上這個要求有些強人所難。”前九門提督是個年輕的男子,還長了一張俊美的臉,當初就是因為這張過分出彩的臉,被那個有分桃之好的官員看上,強逼著要他做走后門的豢寵。
他抓住了機會,吹那人的耳旁風,拿到證據后毫不猶豫將那人殺死在床上,然后轉身投靠了皇上。
那是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因為這個決定,他脫離了奴籍,替全家洗清了冤情,弟弟也活得好好的。
可惜,他得了一種嬌氣病,身子虛弱,須得不停的吃金貴的藥,人參,冬蟲夏草,何首烏,需要很多很多的錢。
他一路從最底層爬上來,可以說有八成的原因是因為他,還有兩成是因為不甘心。
不甘心他一身才華沒地方用,也不甘心戰敗死去,為了活下來和目前為止唯一的親人,他坐上了九門提督的位子。
才待了沒幾年,就因為自掘墳墓毀了前程。
他聽說京城有一個神醫,可以治好他弟弟的病,但是需要更多的錢,這些錢比一年的軍需還多。
他想守著這片江山,可也看不得弟弟受苦受難,不小心便走了歪路。
有人騙他說,做一件小事,放幾個人出城就好,會帶他去見神醫。
他放完了,那人又提出更過分的要求,他醒悟過來被騙,想回頭時,那人告訴他,他放的那些人都是朝廷重點抓的重犯,一旦他不繼續做,這事就會抖出去,是他放了他們,他和他們是一伙的。
他已經走上了不歸路,回不了頭,沒辦法只能一條路走到頭,一錯再錯。
弟弟的病也沒有治好。
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還有一個遺憾,當初走了歪路,沒能繼續為國效忠。
即便到了現在,他還是忠于這個大順,忠于這個皇帝,但是皇上讓他幫著抓那些過來救他的屬下,他做不到。
“再考慮考慮吧。”殷緋站在帳篷唯一一個小窗口前,掀開簾子朝外看。
很多地方還在收拾,今晚他們要住在這里,暫時扎營一天,明天才能趕路。
“你應該相信我的。”
夜漸漸深了,四周亮起燈籠,唯獨那個馬車還是昏暗的,什么都瞧不見,只模模糊糊一道輪廓。
帳篷的門簾突然被人掀開,長慶急急進來,瞧見屋里還有別人才反應過來,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很顯然,這事不能讓外人曉得。
何清不是不識趣的人,知道他有事,戴回面具,行了一禮后退了出去。
長慶等他走了才開口道,“方姝姑娘醒了。”
殷緋只輕輕嗯了一聲,表情里沒有意外,也沒有吃驚,因為他已經看到了。
方姝站在門外,一只手還扶著帳篷,另一只手里拿著玉。
玉是他給的。
長慶發現氣氛不太對,望了望皇上,又看了看自個兒身后,了然了,連忙退了出去,給她倆一個私人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