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子魏被那絲鋒利割傷似的錯開視線,他與戀人攜手對抗靈異的美夢從意識到這一點后就開始破碎了。
這座醫院是陰陽疊加的雙層空間,他是死人,所見所聞皆屬陰間,因此他能接觸的“host”、瑪麗、毛小易統統都是亡靈。而唯一的活人仇君或許還包括兩個被切腎臟的幸存者在“這邊”被蒸發了所有聲息,只剩下一個仿佛被空間曲面不規則折射的扭曲影子。他后來突然能聽到對方的腳步聲,很可能是因為他持有了4個內臟,臨近了在陽間復活的邊緣。
或許在仇君眼里,他追尋的他們也是一抹模糊不清、無聲無息的幽影,恰如世人對鬼的觀感。單子魏稍微轉換角度,恍然發現恐怖的境遇原來在仇君那一頭他身為一個活人,卻在充滿鬼魂的廢棄醫院里,只身追尋戀人的鬼影。
在生死顛倒的視角下,單子魏曾經以為的厲鬼狩獵活人的追逐,變成了活人渴望與鬼相見的追求。這場驚心動魄的追趕再沒了邪祟作孽的恐怖,只余人鬼殊途的惘然。
白發青年垂目看向黑發青年給予他的心臟,鮮紅的心臟冰冷地凍在冷藏盒里,沒了熟悉的瓶子裝載,他感到難以言喻的違和。
“仇君是活人。你說他挖開了自己的心臟,說他死了,說他是鬼這都是假的。”單子魏輕聲道,“可我總覺得,host是不會騙我的。”
就像他一直隱隱覺得host不會向他說對不起,不會將他視為弱者般偏執地保護他。
“我也因此注意到一個細節每當你說某些話的時候,總會有個摩擦指腹的小動作,仿佛想擦掉什么似的。”單子魏露出苦笑,“比如說你是我的戀人host、開膛手杰克是鬼、我的記憶是夢、人體模型是開膛手杰克的魄、仇君不是我的愛人、他為了獨占我而癲狂”
“然而仇君是陽間的活人。所以我在精神科能看到的癲狂血字絕不是仇君寫的,那些人體模型也不是仇君的魄。”單子魏摸了摸臉上未干的血跡,“我們是陰間的死人。我見到了瑪麗的尸體、見到了毛小易的尸體、見到了曹峰的尸體唯獨沒見到你的尸體。后來我才發現,我不是沒見到你的尸體,而是沒認出來。”
白發青年眉間閃過一絲不忍,小心翼翼地揭開殘忍的真實。
“那些人體模型是你的尸魄。”
單子魏在太平間第一次見到人體模型時,就隱約發現人體模型拼接的尸塊或許源于同一人,而且從停尸柜上的惡毒標注,可以窺見制作者對那具尸體的強烈憎恨。
第二次見到人體模型是在呼吸科,那時候他急于尋找肺瓶和解謎,沒有對人體模型觀察更多。單子魏強烈注意到人體模型時,是在第三次見面的病案室那個擁有一手一目的人體模型面朝書架跪著,右手壓著雜志和病歷,左手釘在仇君的檔案上。
一開始,單子魏以為它是開膛手杰克特意從太平間搬過來,釘在關鍵資料上的指引。這里其實也存在一個小矛盾,既然人體模型是指引關鍵資料的坐標,開膛手杰克為什么非要將它釘在檔案上,從而導致仇君資料的損壞將檔案和雜志病歷一樣放在人體模型手邊不好嗎
后來見到能自主行動的人體模型,單子魏才意識到,那個人體模型與其說是被開膛手杰克作為指引釘在那里,更像是人體模型在抓壞仇君檔案的時候,被后來的開膛手杰克一刀釘死了動作。
第四次遭遇人體模型的時候,人體模型搶走了他的內臟瓶子,卻像是為了將他引到精神科,讓他目睹滿室的癲狂,從而對仇君產生抗拒和恐懼。對比“host”前后的言行,仿佛他知道自己無法繼續偽裝仇君了,因此試圖分離仇君和戀人這個身份,把仇君塑造成一個自我臆想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