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欲言又止地開口:“你這小娃娃怎么長得好像……”
他沒有再說下去,畢竟自己樓上那個桑晚早就病死十多年了。
桑晚吶吶地后退了幾步,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下意識地用著那個從前叫習慣了的稱呼:“張伯,可以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嗎?”
老板用胖得滿是褶皺的手指頭指了指柜臺上的座機。
“謝謝。”桑晚連忙拿起聽筒,照著幾乎篆刻進骨血的記憶撥通了桑榆的電話,然而隨著一陣忙音過后,冰冷機械的電子女聲卻告訴她是空號。
“怎么會這樣,手機號碼難不成也換了嗎。”桑晚喃喃自語著放下聽筒,抱著飄渺的希望詢問老板:“這棟樓上的桑榆搬去哪里了,張伯知道嗎?”
“桑榆啊……”小賣部老板拖長了聲音,露出個難言的復雜表情:“你找他干什么?看你和他的妹妹長得這么像,難不成是他的親戚?”
桑晚忙不迭如同搗蒜般點頭,故作乖巧地笑笑:“我是他們的遠方表妹。桑榆是不是搬家了,我敲了好久的門都沒應聲。”
“那肯定啊,早都沒人住的老房子,能有動靜那才是鬧鬼了,你家的大人怎么回事,你表哥死了這么多年都還不知道個信,還讓你這么個小孩到處瞎跑。”
桑晚只覺一陣嘈雜細密的耳鳴聲轟然響起,她的笑意還凝固在唇角:“你說什么?”
小賣部老板用憐憫的眼神嘆出一口氣:“桑榆早就死了。”
“當年他妹妹年紀輕輕地病死之后,他沒過幾個月也出車禍走了,現在想起來,他當時也不過就二十五六歲吧,媳婦兒都沒談,這么個年輕氣壯的小伙子突然就走了。現在這套死了兩個人的房子掛在這里,全都是灰塵了也沒見有人肯買。”
老板的嘴巴一張一合繼續絮絮叨叨地說下去,桑晚卻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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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陰沉,猶如墨鴉漆黑的尾羽,雨勢愈來愈大,綿密如絲,濡濕了桑晚的睫毛,攢成細密的水珠,掛在她的眼角將墜未墜。
她像是大雨中一抹游蕩的孤魂,站在兩座相隔得很近的墳墓前,用手指細細地摩挲著刻在石碑上的名字。
是她和桑榆的墓。
前面零落擺放著幾個早已腐爛衰敗的花環,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哪個遠親朋友或者同學,想起了這對孤零的兄妹,好心地來探望了一番。
桑晚一屁股呆呆地坐在冰涼的石階前,蜷縮著身子靠在桑榆的墓旁,像是個被世界所拋棄的孩子。
她掏出脖頸上墜著的平安扣,嘗試了很多方法卻什么反應也沒有。
桑晚眼底的高光逐漸暗沉直至徹底地消失,只余下這走不出去的雨夜所攜裹而來的死寂和絕望。
桑榆不在了。
這個世界她唯一的親人都不在了。
而她在那個異世界相處了那么多年的情意深厚的朋友們,小芬,琥珀,紫玨,阿蜜莉雅,羅納德,大黑,秋箐,兜兜,阿娜絲塔西夏夫人,還有奧奈蒂斯。
現在卻全都隔著另一個位面堅如磐石的障壁,再也見不到了。
她甚至忍不住懷疑在那個異世界的一切經歷,其實不過是失去哥哥的自己,忍受不了孤獨而臆想出來的幻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