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并不是代表著我對于過去的事情已經毫無感覺。”
“心理的創傷和身體的創傷一樣,傷口太深,便會留下無法治愈的疤痕。”
“而我身上的那道疤痕太深,只要輕輕一碰就能響起想起當初的痛。”
“它剝奪了我愛人的權利,我已經無法也沒有力氣再去愛一個人。”
“所以,我們就到此為止了好嗎?”
孟涵說話的語調很慢,但卻宛如一記記慢刀磨在江淮安的骨肉里,令他喉嚨發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但孟涵并沒有催促對方做出回應,而是靜靜看著他。
過了好半天,江淮安才低啞著嗓子開口道,“我知道了。”
隨即他又問了一個讓孟涵一愣的問題,“過去的我,讓你曾后悔過遇見嗎?”
孟涵聽到對方的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個初見的盛夏,隨后便笑著沒有說話。
其實說實話,時過境遷,她并沒有在某一個時刻突然覺得自己當初和江淮安的遇見是一個錯誤。
她只是會在某一個無星的夜晚幻想著如果自己和江淮安在那一個節點沒有遇見,會發生怎么樣不同的未來。
可是想著想著,她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或許是因為不管經歷了什么,那個在陽光下抬起頭望向自己的少年,永遠是自己心里最珍藏的回憶吧。
江淮安看見孟涵這副模樣,心中也有了自己的定奪。
他緩緩站起身來,看著眼角攀上歲月留痕的孟涵,第一次竟然覺得分別是如此地難受。
明明他們也不是不會再見,但總感覺自己走出這扇門的時候,有些東西便有了定論。
“那我走了。”江淮安輕聲說道。
孟涵為他拉開畫室的門,輕輕應答,“嗯,路上小心。”
江淮安收下這份客套的關心,點點頭走出門。
他沿著碎石小道朝來時的方向走去,等走到第七步的時候,他突然扭頭望去——
那扇木門已然闔上,唯有門把上的風鈴隨著木門的動作發出輕靈的聲響。
江淮安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最后還是選擇轉身朝前繼續走去。
其實在方才他還是選擇沒有把自己一直以來想要和孟涵說的話給說出來。
多年前盛夏清晨的那驚鴻一瞥影響的不僅僅是孟涵一個人,也改變了他的人生。
少女驚訝的姣好面容在晨日的照耀下顯得清透干凈,略長的高馬尾在身后劃出了一條完美的拋物線——對方逆光而來,卻給予了他比光芒更為耀眼的東西。
江淮安并不是一個意氣用事的人,正是因為夢里無數次出現的少女,所以他才會用那種撇腳的理由向孟涵求婚。
他原本以為自己和孟涵結婚只是像收藏那些古董一樣,滿足自己一時的念想。
也恰恰是這樣錯誤的念頭,才徹底摧毀了這一段曾經干凈的感情。
一步錯步步錯,等到意識到錯的時候,他已經走偏太多,無法再回頭。
為了不讓自己失去孟涵,他只能選擇那種最卑鄙的手段把對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也因此徹底斷了戀人的感情。
江淮安沒有打算把這些事情告訴孟涵,因為他知道那樣也只是無濟于事。
也不想要孟涵被這份遲到的愛意所折磨。
如果孟涵想要的是寧靜的生活,不再深入愛海,那么就由他來保管這份愛意,深藏那個初見的盛夏。
一次為了過往缺憾而嘗試的情緣便到此為此。
誰能說這樣的結局又不算一種新的圓滿。
也許未來的他們已經無法再以愛人的身份相處,但至少他們也短暫地擁有過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了。
這樣子,便也是對幾十年前的他們最好的交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