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那天面對沈長明時那些信誓旦旦的場景——
“那我們過段時間見?”
“到時候我一定給你畫一幅最棒的畫!”
我們彼此于谷底相見,注定分道揚鑣各自攀爬,與其再如今糾纏拖延,不如一年后在峰頂相見,更加用力地擁抱占有彼此。
他們心照不宣地沒有去聯系彼此,甚至在日常生活中都沒有提及過對方,好像那些相遇相知相愛的過程只是泡影一場,隨著融雪一起離去了——
其實不然,江橙橙擔心自己只要一聽見對方的聲音和消息,就會迫不及待地奔去見他。
可是在畫室主人留下這樣一句話之后,江橙橙開始陷入自我懷疑里,懷疑這雙手真的能再次作畫,懷疑自己能不留余力地發揮實力,懷疑明年夏天能否再次見到想見地那個人。
好想見他……江橙橙雙手掩臉,微微佝僂脊柱,恨不得浸入黑暗來掩飾自己難得的挫敗和懦弱。
真的,好想再看看他。
思念的種子早已在幾個月前就悄然播下,如今已經攀延而上直至心口,伸出扎人的荊棘慢慢將心臟束縛,每一下跳動都帶著難言的疼痛。
在這種難耐的痛苦的推動下,江橙橙跑向巷角小賣部,用紅色的公共電話撥出了然于心的電話——
“喂?”
介于青年男人搖擺不定的低沉嗓音讓她眼眶瞬間發紅。
她咬住下唇,不敢說話,怕一旦說話,那些更咽就會像瘋了一樣冒出來,前幾個月灑脫的假象就會功虧一簣——她不能回應。
那頭的人似乎也知道他是誰,沉默半晌,等到呼吸聲隔著電話線傳遞好久,久到小賣部的老奶奶都詫異看著江橙橙的時候才說出兩個字,“我在。”
江橙橙沒說話,只是吐出一口濁氣,在話筒上輕輕敲了幾下以示回應,她順著石墻緩緩滑下,蹲在墻角聽著對方平穩的鼻息。
老貓湊在他的腳邊蹭了幾下,順勢舔了幾口繞著電話圈的手指。
江橙橙擼了幾下老貓,望著天邊那片灰紫色的幕布,整個人在一片靜默里歸于平靜。
后來江橙橙沒有再聯系過沈長明。
又過了幾個月,在新年除夕之際,江橙橙收到了一份來自a市的新年禮物——那是一盤錄音帶。錄音帶里儲存的是一片交疊不齊的呼吸聲,還有那聲“我在”。
江橙橙聽了很多,很多遍。
春去夏來,伴隨著知了孜孜不倦的啼鳴和直逼40度的高溫預警,為期三年的高中生涯在無數的畫紙和練習冊下終于要迎來句號。
當江橙橙放下手中的筆,踏上了回去的路。
山風從窗外襲來,帶來久違的茉莉香,驅散了少女心中的陰霾——又是一年花開,故人也即將歸來。
最為給高中生涯收尾的最后一餐,顧揚一早就興高采烈地約沈長明去海邊的小拍檔吃燒烤喝啤酒。
當他孤身一人走在沿海大道上,與江橙橙的初見和過往就好像陳舊的黑白電影一點點在他眼前倒放。
似曾相識的山風自遠處小平山而起,裹挾著白色的茉莉花瓣和清香而來。
他腳步逐漸輕快,追風而跑。風穿過他的頰邊帶起碎發,將從前的所有灰暗全都隔絕在身后。
他跑呀跑呀,在那個拐角處再度撞上一片溫熱,慌神之間抬起眼卻陷入一片熟悉且炙熱的溫柔——一如既往,恍如初見。
初見是你,驚艷是你,救贖是你,沉淪是你,未來也將是你。
“好久不見。”
“沈長明,我回來了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