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剛把薛靜怡打撈上來,她就佝著腰開始嘔吐了,因為兩頓飯沒吃,倒也吐不出來什么東西,但就是停不下來。片刻,仿佛宿醉似的四肢乏力癱倒在地,與此同時嘔吐仍不停息。再不知過去多久,五感漸退,神志也開始模糊不清。
她最后的感知是元榛不斷收緊的懷抱和他故作鎮靜安慰她的“不要害怕”。嗐,是她自己就著礦泉水一粒粒吞的藥,也沒誰逼迫她,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元榛的懷抱禁錮著她胸前最后一點熱乎勁兒,使她在刺骨寒風中“絲血”茍活至救護車烏拉烏拉由遠及近。
夕陽西下的病房里,元榛聽到茍杞的無理要求,露出不解和為難的表情。但茍杞卻仿佛看不懂他的表情,她一動不動躺在那里默不作聲等著。
經過一周的休整,元榛重新變回地鐵畫報和高樓大廈電子屏里如日中天的明星,茍杞卻仍是護城河河岸上的狼狽模樣,僅是不再濕淋淋了而已。
元榛在茍杞執拗的沉默里瘸著腿走近,他什么話也沒說,只是兩手緩緩張開候著。茍杞跪坐起來趨前把自己填到他懷里。在這個長達三分鐘的擁抱里,茍杞啞聲提醒他兩回“不夠緊”當時壓得有些胸痛,現在不痛。
因為別墅里太暖和了,元榛不等她表態抬起胳膊給的擁抱也暖和,茍杞就耷著眼皮放棄了掙扎。
自打進門就消失不見的陳霖和胡不語不早不晚地出來,一個默默推著元榛去洗手,一個打開外賣軟件殷殷詢問茍杞是想吃牛肉還是想吃魚。
太宰治在晚年里有一段話我本想這個冬日就去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適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天吧。
茍杞喝空了礦泉水瓶時內心是極度想要解脫的,但當元榛在刺骨寒風中把她抄在懷里時,當她輾轉朦朧間感覺到有人用溫水在給自己擦拭臉和脖頸時,她覺得也可以“先活到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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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過了元旦就得進組,且一去就是五個月,元榛便安排茍杞也直接住在自己的房子里“也”的意思是,陳霖目前也住在這里,便于照顧元榛他給她安排的臥室帶著個半弧形小露臺,跟他臥室的露臺一上一下錯落著,彼此能看得到。照胡不語的話說,便于眉來眼去。元榛不知道“眉來眼去”梗,他只是偶爾在露臺上翻閱劇本琢磨角色之余留意到茍杞從未推開落地窗出來透氣。
茍杞以前在一個私廚餐廳做事,根據元榛打聽出來的信息,她的廚藝相當不錯。但住在一起的這幾天,她跟他們一起吃外賣,從未有自己動手的意思。倒不是說元榛他們點的外賣簡陋。當然不簡陋,一頓百是常有的事兒。但騎手交給物業,物業再開著車給送上來,這樣一頓折騰總歸不如現做出來的好。元榛有一回故意沒點外賣,讓陳霖去煮了粥,結果粥都煮出焦糊味兒了,茍杞也仍面不改色吃下去了。
一個私廚如果對入口的東西都沒有要求了,這種情況就確實非常棘手了。
同住的第四天下午,黃雨時來了。她跟茍杞打了個招呼,扔給她一個超大尺寸的皮粉色行李箱,說是胡不語給她準備的,然后跟元榛去了起居室。
茍杞以為是個空箱,結果隨手一拎竟沒能拎起來,她將之推到自己的臥室,放倒打開一看,里面林林總總各種物什塞得滿滿的。有冬春兩個季節的衣服和鞋子,有全套護膚品和化妝品、有剛上市的新款水果手機、有米色棉花娃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