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玉提著燈籠,小跑著緊跟在袁玉珠身后,帶著哭腔,不住地勸“您今兒犯了心癥,入夜后又添了發熱,才吃了藥好些,臘月的風毒,仔細再病倒了,奴婢求求您了,安心臥床休養。”
“不行啊,我心里急。”袁玉珠腳底生風似的走,哽咽道“我有要緊事和二爺商量,這都夜深了,他怎么還不回來。”
袁玉珠只覺得頭疼的厲害。
終于,這一天終于來了。
一直以來,她覺得自己夠堅強了,從不放棄尋找女兒,同時也在好好地過日子,可是,她做的還不夠好,忍耐還不夠足,太沖動了。
她明明知道吳十三是個爛人哪,那么被他言語戲弄非禮幾句,忍忍就行了,為什么要較真兒,為什么要拿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人,現在弄得一點余地都沒了。
不行,事情已經失控了,她是笨人,而丈夫是個很聰明通透的人,她必須要對蔭棠和盤托出事情的始末,女兒不是她一個人的,是他們夫妻的,對付吳十三那種奸猾惡毒的人,或許蔭棠會更有辦法。
袁玉珠推開阻撓她的良玉,咬牙道“行了,我曉得你是好心,怕我身子有什么閃失,沒關系的,快去套車,我現在要去找二爺。”
良玉急得手里的燈籠都掉了,扶住玉珠的胳膊,柔聲勸“二爺下午讓人帶回來話,說是去富通錢莊找葛大掌柜談生意,想必很重要,說不準還要在外頭置辦席面飲酒呢,他們爺們的場合,咱、咱就別去了,說不準二爺現在就在回來的路上呢。”
“真是奇怪了。”袁玉珠停下腳步,皺眉望著良玉“你干嘛老是攔我我說了呀,是和孩子有關的大事,我心里著急啊,我不會打攪他談生意,我在他馬車跟前等著總行了吧。”
良玉跺了下腳,緊緊抓住袁玉珠的胳膊,不讓她走,這丫頭臉通紅,依舊勸“天很黑了,您出去太不安全了,二爺曉得后肯定會打死奴婢們的。”
袁玉珠隱約察覺到事情不對勁,她兩手抓住良玉的胳膊,逼迫良玉看她的眼睛,冷聲質問“你在我跟前從不說謊,二爺究竟是談生意去了,還是、還是”
玉珠深呼吸了口氣,盡量讓自己心緒平穩些,問“還是二爺去什么地方了”
良玉低下頭,不敢直視二奶奶。
一旁的璃心是個直腸子,竟用力打了下良玉,氣恨道“你雖說是陳家家生奴婢,可摸著良心問問,二奶奶嫁進來這幾年,待你難道不跟親妹妹般好”
良玉猶豫了許久,未說話,眼淚先下來了,狠啐了口,“入夜后我見著了我兄弟阿平,他說,說百花樓的花魁娘子云恕雨讓人打了,二爺素日談生意時常叫云娘子作陪,還算有點交情,便、便過去探望一下。”
良玉發現二奶奶臉色不對,忙道“就是探望,肯定不會怎樣的,您千萬別多心。”
袁玉珠腦子嗡一聲炸開,氣得直往前走,她要立馬去百花樓找蔭棠,可剛走下石臺階,她就停下腳步,魂魄如同被人抽走般,整個人也恍恍惚惚的,呆呆地朝涼亭那邊走。
叫回來他人,能叫回來他的心么。
是,可能他和那位花魁娘子僅僅是席面上的普通交情,亦或是有什么旁的不得不去探望的緣由,他可是外頭做生意的人哪,認識一些女人正常,可,可怎么讓人那么難受。
袁玉珠失魂落魄地坐到石凳子上,木然道“去拿些酒來。”
良玉一聽這話,噗通一聲就跪下,直朝自己臉上呼巴掌,哭道“奶奶您別這樣作踐自己啊,早知道奴婢就不跟您說了。”
“去啊”袁玉珠吼了聲。
這時,一旁的璃心嘆了口氣,旁人或許不明白二奶奶為何這樣,可她卻明白,心里苦的人,無人傾訴時,只能自己慢慢將悲痛掰開了、嚼碎了,然后咽進去。
璃心跑回小院,抱來幾瓶酒,隨后將良玉強拉著離開,靜靜地守在小門那邊,這時候讓二奶奶安靜獨自待會兒,可能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