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十三像只戰勝的斗雞一半,邁著大步出了蘭因觀,朝山下去了。
在那個男人走后,袁玉珠立馬將大門關上,她的背緊緊貼石墻上,屏住呼吸,側耳傾聽男人的腳步聲,確定他越走越遠,直至聽不到后,這才略松了口氣。
袁玉珠疾步到那貯滿水的大缸前,雙手把住缸沿兒,屏住呼吸,一頭扎進水里,寒涼徹骨的冷意如針般朝臉扎來,水瞬間沖入口鼻里。
玉珠被冷水嗆著了,起來猛咳了通。
要瘋了。
她本意是想通過折磨羞辱吳十三,讓他自覺放棄,可他對于所有刁難甘之如飴。
恰如吳十三所說,她去年在廣慈寺初見這個男人時,對他是討好、防備的,也不曉得從什么時候起,竟然會同他訴說心里的苦悶,在面對他的強吻時,她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尖叫,而是壓低聲呵斥。
更可怕的是,她在面對一個俊美又危險的男人熱烈追求、百般討好,心里有點虛榮了,剎那間感動了,甚至昨晚徹夜看他挑水。
這都是不正常的。
想到此,袁玉珠驚慌失措地跑回到屋子里,反手將門插上,道德和羞恥都告訴她,不能再見吳十三了。
一連五天,袁玉珠未曾踏出過房門半步。
她甚至讓福伯明明白白地告訴吳十三,她如今仍是陳家婦,還請先生自重,莫要壞了無辜女人的名譽清白。
吳十三沒在出現過徹夜挑水的行為,也的確沒有出現在她眼前,不過聽福伯說,他最近開始在山下耕地種菜了。
這種要安定下來的舉動,反而更讓玉珠感到害怕。
四月芳菲。
昨夜響了半夜的春雷,雨點子噼里啪啦地砸下來,也不知什么時候起,小草破土而出。
翌日,玉珠略梳洗了番,換上素凈的薄夾襖,打算出房門透口氣。
誰知剛打開后院的大門,引入眼簾的,竟是片粉色的汪洋,外頭不知什么時候,竟多了幾十棵桃樹,此時初陽將將升起,山上籠罩著片濃霧,桃花競相開放,綿延絢爛,迎面撲來股雨后的泥土腥和花香,讓人精神舒暢。
風一吹,花瓣猶如下雨般輕飄飄落下來,撒在地上、石臺階上。
玉珠不忍去踏,拎起裙子,踮起腳尖走下去。
這時,玉珠發現不遠處人影晃動,樹下站著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吳十三,幾日未見,這男人倒是春光煥發得很,穿著粗布單衫,褲腳高高卷起,腿邊放著只空了的柳條木框。
他正往桃花樹上系紅色福帶,顯然早都發現她出來了,但并未表現得多驚喜,仍專注于做手中的事,只不過唇角噙著抹得意憊懶的淺笑,仿佛在說:瞧你能躲多久。
玉珠本想趕緊返回蘭因觀,可又覺得,若是不盡早做出了斷,那往后便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于是,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低頭徑直朝那男人走去。
“吳先生。”玉珠淡淡打了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