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則已,一看嚇了一跳。
帶頭鬧事的竟是陳硯松的心腹阿平。
這阿平雙臂環抱在胸前,嘴里叼了根細長的銀牙簽,兇橫幾乎要從雙眼里溢出來了,他一腳踹飛阻攔他的藥鋪伙計,不耐煩朝自己帶來的仆役們揮揮手,厲聲喝命:“都麻利些,眼看著要下雨了,那些珍貴細料藥材可見不得水。”
而這時,從西街盡頭疾馳來了輛輕便馬車,行到生藥鋪子前后,從車上跳下來個女人,正是陳府大房的主母陶氏。
看見陶氏,玉珠頓時怔住。
數月未見,陶氏簡直像變了個人似的,面黃肌瘦的,雙眼熬得通紅,身子幾乎撐不起寬大的華服,發髻上再不見鳳釵臂釧,只戴了支古樸銀簪,她攙扶住嬤嬤的手,疾步奔到阿平面前,上前就抽了阿平一個大嘴巴子,隨之扭頭沖那些搬藥材的下人們喝道:“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強搶我的私產!”
阿平摸了把側臉,玩味一笑,斜眼覷向盛怒的陶氏,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千,“大奶奶不是在家里養病么,怎地出門了?小人奉咱們老爺子之命,將生藥鋪子里的賬本藥材搬回府,過后全都要掛牌子賣出去,等籌措到銀子才能贖大爺不是?奶奶難道不想救大爺了?”
陶氏氣恨得五官都扭曲了,身子戰栗不已,喝罵:“這不是你們陳家的鋪子,是我娘家的陪嫁,誰準你們碰的!”
看到此,玉珠拳頭攥緊,阿平怎會如此囂張!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玉珠低聲自言自語。
這時,那綢緞莊的薛掌柜走上前來看熱鬧,搖頭道:“夫人大概不曉得,這事最近在洛陽都傳遍了,數月之前,那陳家大爺陳硯榕的磚窯塌死了七八個人,聽聞這幾個人暗中得知陳大爺貪了王爺行宮地磚的銀子,搜集到了陳大爺偷工減料的證據,大爺怕被王爺責怪,就故意偽造礦難弄死了這些人,如今被人家家里人告上了官府,原是要判斬監候的,多虧了那陳家大奶奶和她父親四處奔走花銀子,這才弄得個輕判。”
薛掌柜手指比了個九,悄聲道:“判了這個數。”
隨之,薛掌柜長嘆了口氣,低聲道:“洛陽生意場上誰人不知陳家兄弟斗的你死我活,可陳二爺如今是王爺身邊最當紅得令的人物,對外說他花了不少銀子面子撈他大哥,生意人嘛,總不能做虧本的生意,頭幾日就鬧過一次,說要收回陶大奶奶生藥鋪子,今兒又來,說句難聽的,簡直不給人家孤兒寡母活路。”
而此時,外頭又是一陣吵嚷聲。
玉珠朝前望去,那陶氏這會子就像只殘破的秋葉,搖搖欲墜,看見一個仆人將一箱子珍貴的鹿茸往車上搬,急忙去搶,誰料被推了一把,陶氏腳軟沒站穩,直挺挺朝后摔去,恰巧被阿平抱在懷里。
阿平手不老實,順勢扣住陶氏的胸,還故意捏了一下,眼里盡是狎昵,壞笑:“大奶奶何必如此性急?小人知道大爺入獄后您寂寞,可也別在街上就投懷送抱啊,弄得人怪不好意思呢。”
話音剛落,周圍看熱鬧的人哄笑一片。
陶氏更是氣恨紅了臉,要從阿平懷里往開掙脫卻不得,昔日里高傲尊貴的侯門嫡女,此時徹底放下矜持,不顧一切地對阿平又抓又撓,這舉動,反而讓阿平玩心更盛,像逗猴子似的耍弄她。
玉珠再也看不過去,放下手里的軟煙羅,大步走了過去。
“住手!”
玉珠怒喝了聲,一把推開始作俑者,從側邊扶住已經半暈過去的陶氏,她怒瞪向阿平,叱道:“這就是陳家的規矩?你一個下人膽敢當眾羞辱當家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