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山神廟中火光錯錯,荒草長了半人來高,頹垣斷壁成了各種蟲蛇的天下,屋檐下正“咚噠咚噠”地往下滴水。
廟不大,最中間生了堆火,四周橫七豎八躺著、坐著十多個殺手,或多或少身上都帶了點傷。
駿彌斜坐在坍塌的神像下,低頭間,微潮的黑發垂在鼻梁上,不同于吳十三那般五官挺立精致,他更多的是漢人文采風流的俊雅,男人麻利地脫掉外衣,從包袱里拿出個小酒瓶,牙咬開塞子,輕輕地往傷處淋。
烈酒就像無數只蝎子,瘋狂地蟄傷口,駿彌薄唇緊緊抿住,尋了上等的藥粉,仔細地包扎。
哎,沒想到又輸了,平心而論,吳十三風餐露宿趕了兩三日的路,本就疲憊,還能那么強,真挺厲害的。
不過他有信心,下回一定能取勝!
他和吳十三算朋友吧,嗯,應該算。
駿彌莞爾,喝了口酒,辛辣頓時席卷了舌齒,說實話,他其實蠻羨慕吳十三的,鮮衣怒馬、恣意愛恨……而他自小便跟在王爺身邊,長了耳朵不能亂聽,長了嘴巴不可亂說,行動間全是規矩,王爺雖待他極好,但也是不甚自由高興。
駿彌略掃了眼,這些大老粗們正在火堆前坐著療傷、烤肉吃酒,閑諞。
“依我看,咱們今兒一擁而上,定能將吳十三擊殺!”
“得了吧,若是真把他逼上絕境,咱們有幾個能囫圇個回去的。”
“我說老四,你能不能別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這下可好,縱虎歸山,到時候咱們回去后怎么在主子那里交代啊。”
聽到這兒,駿彌一個冷眼橫過去,呷了口酒,“是我放走吳十三的,等回到洛陽后,我自會向主子請罪,絕不會連累諸位兄弟。”
話音剛落,山神廟頓時啞然無聲,惟能聽見干柴遇火發出的輕微爆裂聲,諸殺手小心翼翼地交流著眼神,各干各的事。
這時,諸人話鋒一轉,默默替二把頭駿彌找補。
“依我看哪,主子先前給咱們下的命令是圍獵,能活捉回去最好,其實本質上主子還是想讓咱們二把頭小試牛刀,與那小子交一下手,說不準以后吳十三也會加入無憂閣,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放他一馬又如何。”
“可不是,吳十三回洛陽屬于自投羅網,死生全由主子爺定奪去。”
駿彌沒言語,往他的長劍上淋了些酒,仔細地擦拭,而這時,這幫人又換了個話題。
“說起吳十三,就不由得想起了戚閣主。”
“提她作甚,一個靠睡爬上來的賤坯子,如今無憂閣誰瞧得起她。”
“可不是,咱們好歹也算有頭有臉的人了,被她個小丫頭片子又打又罵的,記得惠五哥不?去年這賤人心情不好,半夜越墻闖進主子的外宅,恰巧那晚惠五哥值夜,發現異動后帶人圍上去,見是她,趕忙陪著笑臉請安,沒想到這賤人不由分說抽出刀,砍了五哥三十幾刀,不僅如此,她還得意洋洋地往五哥傷口處撒毒……后來五哥下半身都潰爛流膿了,生生在痛苦中捱了半個月才咽氣。”
“正是呢,當時她正得主子重用,咱們敢怒不敢言,如今老天開眼了,她也有失寵落寞的時候,聽說她犯了主子的忌諱,被吊起來打了一頓,她要臉,不敢出來見人,在陳老二的外宅里躲了一個多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