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完全無視玉珠,他從果盤里扒了根香蕉,一片一片地剝皮,一口咬掉一半,斜眼覷向惠清,嘴里含含糊糊地笑問:“大師,孤王的這只愛寵如何?”
惠清捻著佛珠,淡然道:“虎視眈眈,其欲逐逐。”
“老和尚說話可真可真難聽。”
魏王用小指掏耳朵,他何嘗沒聽出來老和尚在罵他欲望太深,傲然笑道:“虎,百獸之長也,孤王記得李太白不是有句詩叫‘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只是孤的這只毛毛如今像只狗似的被關在籠子里,若是放它出山,必定一嘯而天下驚,一怒而群獸伏。”
惠清聽出來了,李梧自比虎,不甘龜縮在一個小小洛陽,想要起兵,讓天下臣服在他的腳下。
惠清捻須微笑,道:“虎,雖為百獸之尊,但其啖肉飲血,人人畏之、人人避之,人人敢怒而不敢言,古來賢君為龍,澤被蒼生,造福萬民;暴君則為虎,飛揚跋扈,禍國殃民,此皆為私欲過甚所致,《佛說四十二章經》有云‘愛欲于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若虎要成為真正的百獸至尊,當懂得節欲、收斂。”
魏王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老和尚在罵他欲望太深,如果執意起兵,必定失敗且禍及自身,勸他放下執念。
“老和尚好口才。”魏王拊掌微笑,皺眉細思了片刻,望向場子里的吳十三和老虎,眉梢上挑,“孤王的毛毛食量大,必須日食百斤生肉,現在場子里有三十二名侍衛和一個吳十三,大師覺得給毛毛喂誰合適?”
惠清皺眉:“王爺縱虎傷人,不覺得有違天道,太過殘忍么?”
魏王哈哈大笑:“這就是你們佛家所說的眾生平等么?老和尚嫌虎傷人,可虎不吃肉又會被餓死,惠清,你這是在殺生哦。”
惠清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徐徐將身上的衣衫脫盡,坦露出上半身,面向魏王,淡然一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昔有釋尊割肉喂鷹,貧僧今日以身飼虎,死貧僧一人,可救餓虎,亦可救在場的所有侍衛,天下海晏河清,民生安樂,貧僧心之所愿矣。”
魏王眼皮生生跳了兩下,他眸中殺意簇簇升起,手指點著腿面,忽然冷笑數聲,懶懶地窩在椅子里,傲慢道:“大師既然舍生取義,孤王便成全你,來人,扶惠清大師入虎籠!”
話音剛落,崔鎖兒噗通一聲跪下,爬到魏王腳邊,連聲哀求:“王爺不可啊,這可是名揚四海的惠清法師。”
臺下的侍衛見崔公公求情了,又聽見惠清方才那番愿以身飼虎的話,亦跪下求情。
魏王本來心里就不痛快,見到自家府里居然有人敢違逆他的意,噌地站起,猛地踹了崔鎖兒一個窩心腳,喝道:“去,立馬給孤把老和尚送進去!”
籠子里關著的吳十三見惠清這般舉動,也是急得要命,他雙手抓住籠子,高聲朝魏王喊:“王爺,師父渾身上下沒幾兩肉,來,我來喂虎。”
惠清扭頭望向十三,忙道:“這不關你的事,孩子,你莫要再插手了。”
吳十三挑釁似的看著魏王,高昂起下巴:“大叔難道忘了,咱們的賭局還沒結束呢,上次你讓無憂閣殺手圍攻我,算是打了個平手,這回要不咱們再賭一把?看老子能不能從虎口逃生?”
魏王哈哈大笑,大手一揮,喝道:“好,大叔跟你賭!”
說到這兒,魏王雙眼危險一瞇:“小十三,你要是輸了,大叔可不光要你喂毛毛,玉珠、老和尚還有那什么福伯父女,都得做虎糧。”
“我不會輸!”
吳十三傲然一笑。
其實他心里也怵得很,小時候宗主訓練他們時,會讓他們圍攻狼,這些雜毛畜生毫無人性,兇殘至及,他曾親眼看見幾個同門兄弟被狼分食,那血腥殘忍的畫面,這輩子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