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落銀說“是乖乖睡覺,老公來接你是之后的事。”
“睡不著。”林水程說,“腦子里想事情,停不下來。”
傅落銀大概能猜出他是什么狀態身體已經接近透支,極度疲憊了,但是精神依然處于高度緊繃狀態。
他以前在第八區時經常經歷這種狀態,知道除了藥物,沒什么特別有效的辦法,最好的只有轉移注意力。
他低聲說“那把電話開著,我跟你說說話你聽著,不用回答,睡不著我給你講故事。”
林水程設置了免提,把音量調到合適的程度,然后放在了枕邊。他用被子把自己裹住,渾身慢慢暖和了起來,只有掛著輸液針的手背依然冰涼發疼。
傅落銀真的跟他講了起來。
他那邊有風聲,有些吵鬧的嘈雜聲,但是林水程分辨不出來那是什么。傅落銀的聲音也時遠時近,時而清楚時而模糊,信號斷斷續續,不知道他在哪里。
傅落銀很明顯不太會講故事,他本來就不是話特別多的人,說來說去也只是車轱轆廢話,或者雞毛蒜皮的平淡小事。
先說首長,說這只貓已經快八斤了,林水程這幾天不在家,首長想他想得郁郁終日。他講今天發生的事,他知道他遲到了,知道他急得穿著白大褂就出了門;那時候他在另一邊執行危險任務帶人去未開發區,搶救一輛翻下山谷的裝載車。
那輛裝載車是機器人控制,但是車廂里還有四個科研人員,他們運送的是一種超級細菌的樣本。他們會遇險是因為遇到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山體滑坡,被埋在里邊三個小時,生死未卜。
沒人敢去救援,所有人都知道樣本在重大事故中可能會流出,不僅那四名科研人員,連救援人員進去了都可能被感染。做這種事情就是跟陰曹地府簽一次生死狀。
傅落銀是老總,也當過兵,他親自穿了防護服空降過去搜救,一個人深入核心區域救援,帶著搜救設備跑了一整天。
一名科研人員被側翻擠壓,沒能活過來,剩下的人卻得救了樣本好好的沒有流出,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很驚險的事情,他說出來就變得平平淡淡。他還問他“回來路上遇到一只沙漠兔子,抓回來帶給你玩”
另一邊沒有動靜,林水程已經睡著了。
傅落銀的聲音成為了某種白噪音,讓他在陌生而寂寥的環境中找到了一絲安定之所。
傅落銀知道他睡著了,聲音放得很輕,仍然繼續說著。
中途他在山區出口被攔下來,警衛員跑過來,看清了是他后說“傅總,前邊天氣預報有降雨,可能再次山體滑坡別往開了,危險”
傅落銀說“救出來的人和你們的醫療人員都別出去,等通知。我車體是加固的,沒事我出去一趟。”
“側翻的那輛車也是加固過的”警衛員提醒說。
傅落銀看了看天氣預報,又看了看時間,思索了一下,隨后說“沒關系,我對象生病了,我出去看看他。”
林水程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因為在夢里發現手機沒有聲音了。
他在夢里似乎是聽見了有關什么“山體滑坡”、“暴雨”之類的信息,讓他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傅傅落銀。”他忽而清醒了,輕輕對著手機叫他的名字。
這個名字叫出來是如此陌生。
過了一會兒,傅落銀的聲音才傳過來“嗯,醒了”
“我快到了啊,別急。”傅落銀聲音有點啞了,“剛講了太多話,就沒說話了。”
林水程垂下眼,重新握住發燙的手機。
輕輕說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