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正要對付蔡進寶,覺得這事詳加籌劃會是步好棋,料想許應元也沒吃中飯,悄聲吩咐瑞福“你去叫春梨過來做幾個菜,順便招待許兄。”
春梨正在隔壁柳家后院待命,因柳竹秋有時會在溫霄寒的住處待客,瑞福廚藝不精,去外面請廚子又恐窺破家中機密,每遇此情就讓春梨從暗門過來,扮做小廝在廚下整治飯食。
春梨接到瑞福通知,換上男裝來到隔院,用他從市場買回的母雞活魚烹飪出幾道好菜,分成兩份端到書房。
柳竹秋和許應元分席而坐,酒菜上齊后請他用餐。
許應元見到春梨的第一眼便定住,后來每當她出現就癡癡凝睇。
春梨被他瞧得潑煩,最后上米飯時將飯碗用力往他跟前一頓,虎著臉出去了。
柳竹秋推測此人好男色,誤把春梨當做孌童垂涎,咳嗽一聲以示警告。
許應元自知違禮,慌忙辯解“先生恕罪,小人并非存心冒犯這位小兄弟,只因見他容貌很像小人已故的渾家,是以看入了神。”
說著又哽咽難禁。
柳竹秋想他和那弓娘子少年夫妻,感情正是濃烈,當初負氣出走也并非與老婆鬧矛盾。如今弓娘子含冤慘死,更令他愛中生愧,思之悔之,見到容貌相似之人難免失態。
春梨在門外聽了這番解釋也消了氣,反倒可憐起這個身殘命苦的男人,又去廚房做了兩道點心,吩咐瑞福晚些時候拿給他。
飯后柳竹秋對許應元說“許兄,你我素昧平生,你能以性命相托,我豈忍袖手推辭只是這事錯綜復雜,不能急于一時。你且回那小客棧多住些時日,待我想好對策再找你商量。”
她取出三十兩銀子給許應元做盤費,叮囑他不可隨意外出走動。
許應元說萬里春留了足夠的盤纏給他,堅決不肯要她的銀子,只收了春梨送他的點心,臨走時還依依不舍看了看她。
春梨問柳竹秋“這人也夠苦命了,小姐打算如何幫他”
柳竹秋方才細問了許應元離家后的經歷,已初步找準方向,具體如何實施還得詳加規劃。
她在柳堯章家住了兩晚,次日去教張體乾功課,清理了幾樁人情應酬,第三天下午回到柳府。
到家仍不得閑,馬上被范慧娘催促去廚房做糕點。
繼母拿她當親女兒寵,從不舍得使喚她。只為柳邦彥有令,要求柳竹秋每三個月必須學做一道菜點。
女有四德婦德、婦言、婦容、婦工。
柳竹秋婦德已失,嘴邊常掛綺語妄言,更兼濃顏大腳,再不努力修婦工就真的沒救了。
她沒耐心擺弄針線女紅,柳邦彥也知她不是那塊料,便退而求其次讓她學烹飪,將來出嫁至少能親手為公婆做羹湯。
柳竹秋學廚時頗有樂趣,每次都開心執行。今天跟廚娘學了一道千層酥油餅,一口氣做了七十多個,出爐后選出一半形狀規整的拿去給繼母檢驗。
范慧娘贊不絕口,讓她送一盤去內書房。她正想向父親打聽太子的近況,來到內書房又遇到來請安的柳堯章,便順勢坐下陪他們聊天。
中途柳邦彥出去解手,她打發走丫鬟,問柳堯章“你這兩日在宮里值宿,可曾聽說東宮有何異常”
柳堯章詫異搖頭“沒有啊,太子怎么了”
他知道妹妹前日曾去面見太子,柳竹秋奉朱昀曦之命,不能對人透露獵場投毒一事。見三哥起疑,便搪塞“我只是問候一下。”
“哦,剛才老爺說太子殿下昨天沒去上課,聽宮人說殿下這兩日胃口欠佳,只吃了些瓜果,未進飲食,請太醫去看都被他攆走了,自稱只是胃脘滯脹,餓兩天就好了。”
東宮無異動,說明朱昀曦沒有大張旗鼓清查投毒者。毒殺太子這樣的驚天要案按說必須上報皇帝,也必然會指派東廠、錦衣衛徹查,對東宮來一番大清洗,屆時太子身邊的侍從都難逃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