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蔣少芬帶信說柳堯章已領著白秀英返回靈境胡同,并且知道她被柳邦彥禁足。
“三爺說刑部委派蕭其臻大人參與查案,蕭大人叫他莫心急,等弄清情況馬上通知他。”
有個可靠的接頭人,柳竹秋看到一點希望,耐著性子等了兩日,第三日上白秀英來了。
“季瑤,求你幫幫我。”
她見面便哭跪哀求,瘦得凹陷的臉像褪色的絲綢慘淡憔悴,淚眼里滿溢悲苦凄怨。
柳竹秋知她定是收獲了新訊息,忙扶她去臥室,命春梨在外面守著。
白秀英拿出一張紙箋交給她。
“蕭大人幫我們偷錄了我爹的那封遺書,你先看看。”
柳竹秋迅速瀏覽信箋,內容與傳說的大致相同,白秀英卻一口斷定“這封信絕不是我爹寫的。”
“字跡對不上嗎”
“不,字跡確實和我爹的很像,蕭大人說刑部已派專人鑒定過,也說沒錯。”
“那你是發現了別的破綻”
白秀英點頭,指著其中一行字說“你看,這里說我爹是七月初二這天去禮部右侍郎薛汝春家盜題的。可那天我爹和我在東靈山游玩,根本不在京城。”
東靈山位于京西門頭溝,是京畿第一峰,周邊風景雄奇,到了夏天草甸上遍布無垠花海,是消夏賞玩的絕佳場所。
白一瑾酷愛煙霞,年輕時常領著妻女游山玩水。白秀英兒時曾同父母到過東靈山,至今懷念那里的風景。
今夏柳堯章公務繁忙,夜間常留宿皇城。
白一瑾聽說女兒獨守空房,憐她苦夏寂寞,便趁七月初的休沐假領她重游東靈山,父女倆借宿當地農家,痛痛快快玩了三天才回京。
“我爹贊嘆那望仙臺上的日出壯麗奇絕,命我寫篇游記紀念。初稿上有當天的日期,就是七月初二日。”
柳竹秋知道她和白一瑾出游的事,也看過她寫的東靈山日出記,再看她帶來的初稿,落款的時間地點都清清楚楚,證明白一瑾當天的確身在東靈山。
官宦人家的主婦都被要求足不出戶,白一瑾領著已出嫁的女兒遠游有違禮法,傳出去必受指摘,因此父女都低調出行,沒告訴過外人。
“寫這封遺書的人只知道白老爺在這幾天放休沐假,卻不知他帶你去東靈山了,于是誣陷他在七月初二去薛汝春家盜題。白老爺去世那天早上禮部就派了人來,這絕非湊巧,看來這事與薛汝春脫不了干系,當初我們就疑心此人是舞弊案的主謀,想不到他為了脫罪竟會殺害無辜。”
柳竹秋游蕩的恨意找到對手,用力拳擊桌案,真想立刻提了三尺劍去斬妖誅魔,摟住白秀英肩膀安慰“你放心,這個仇我勢必幫你報,定叫那伙賊人償命。”
白秀英情知公公膽小畏禍,已容不下她這個兒媳,丈夫又是老實巴交的文弱書生,唯有這智勇雙全的小姑尚可指望,得她承諾猶如絕處逢生,抱住哭謝一回,復又憂慮。
“你被老爺禁足,如何出得去呢”
柳竹秋已心生一計,當著她修書一封,把蔣少芬叫進來,吩咐她去找瑞福,讓他將信轉呈朱昀曦。
隔天柳邦彥去東宮上課,一向懨懨聽講的太子忽然主動發問“柳先生,孤王這幾日讀論語雍也,看到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2這句,心中感觸頗多,想和你探討一番。”
見他終于對學習產生興趣,柳邦彥還以為自己的教學有了起色,忙問“不知殿下有何感觸,可否先讓微臣聆聽一二。”
朱昀曦正經道“圣人說君子的人生目的是為仁,要做到這點必須以正直為行為準則。正直是君子立身處世的基礎,不正直的人固然能欺世盜名,趨利避害以謀求富貴,但最終會多行不義必自斃。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