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德帝早練就高深莫測的態度,長嘆道“朕在位二十三年,宮門前還從未跪死過人啊。”
皇帝門前沒跪死人,太監門前卻有,誰都聽出這話在敲山震虎。
一物降一物,唐振奇的權勢也全靠皇帝授予,皇帝高興時能讓他做“九千歲”,一個不樂意轉眼讓他變“落水狗”。
因此他又氣又怕,恨透薛汝春這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狗奴才,向慶德帝進言“陛下,薛汝春行為不端引發流言,應按律懲處。”
慶德帝為貫徹仁君形象,只罰了薛汝春一年俸祿,讓他在家閉門思過,聽候圣裁。
散朝后人人都躲著薛汝春,當他是臭不可聞的大糞。
崔逢源迫于利害關系不得不陪同安慰,兩個不久前還耀武揚威的寵臣灰頭土臉走出宮門,已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起。
柳竹秋見時候到了,向蕭其臻發出行動訊號。
蕭其臻特地選在隔天上午街面上人流量大的時段帶齊人馬沖入崔逢源家中,一舉控制住上下人等,靠著張體乾的地圖挖出那只三足銅鼎,連人犯一起押回刑部大牢。
不到一天,“禮部郎中崔逢源倒賣鄉試考題,栽贓殺害同僚白一瑾”的傳聞便甚囂塵上,老百姓們拿跌宕起伏的案情做談資,官場上也眾議紛紜,都盼望事態能早日明朗。
那流氓馬二狗在賭坊輸了個屁滾尿流,回家途中風聞崔逢源被捕,跌足痛叫“我早說那溫霄寒在找崔郎中的罪證,若當日立刻去崔府報信,定能大撈一筆。”
他悔不該丟了西瓜撿芝麻,去赴那該死的賭局。如今芝麻沒撿著,連老本都折光了,看來得賣妻鬻女才能還清欠下的賭債。
三法司升堂提審崔逢源和金宏斌等五名作弊考生,有東廠的偵查日志和那古鼎做物證,金宏斌等人再難抵賴,供認考題確系崔逢源賣給他們的。
崔逢源身陷泥澤,還指望薛汝春看顧他的家小,交代出其余賣題的考生,卻仍舊攀誣盜題的是白一瑾,柳邦彥是主謀,自己只是從犯。
他在供詞中說某月某日散朝后,他曾搭乘柳邦彥的馬車回家,二人正是在車里謀劃作案。
審案官們便按程序將柳邦彥提來審問。
柳邦彥承認那天是順路送過崔逢源,但他們只在車里討論茶經,沒說別的。
雙方口供對不上,必有一人在撒謊,需要真憑實據才能下結論。官員們商議后決定明日再審。
當天柳竹秋看到蕭其臻抄錄出來的崔逢源誣陷父親的供詞,賊人說“柳邦彥在與我商議前,已先借他與白一瑾在北海垂釣之機做好全盤謀劃,叫我按他們的指示,將考題賣給考生,拿到錢以后再由他們安排分贓”
柳竹秋用紅筆圈出“北海”二字,對蕭其臻說“憑這兩個字就能看出這廝在撒謊,白老爺是常去北海釣魚,但我家老爺絕不可能去北海。”
柳堯章向蕭其臻解釋“兄長知道我家老爺曾與宋宏道公交好,宋公生前最喜在北海泛舟游湖,也常邀請我家老爺同往。自從他遇害后,我家老爺怕觸景傷情,就再沒去過那里。”
蕭其臻相信他們,但這些拿到公堂上去說可信度還不夠,除非有充足的理由才能令審案官們信服。
他和柳堯章不約而同將目光投注在柳竹秋身上,希望她開動腦筋想出破解之法,卻聽她沉吟“這件事別人說不中用,只能由老爺自行分辯。”
向蕭其臻拱手請求“今晚我想去牢中探望老爺,煩請大人代為籌劃。”
柳邦彥已被提到刑部大牢,蕭其臻還能協調,夜間悄悄將她送進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