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竹秋拆閱,見是太子的手書。
他聽說她去周坎子莊赴宴,今日返京,特命單仲游在城門等候,傳旨召她明早巳時前去觀鶴園見駕。
這次召見無干正事,朱昀曦被慶德帝禁止騎射游獵,忍了數月心癢難耐,就在觀鶴園里樹起標靶,讓柳竹秋陪他練習射箭。
午時在庭院中架篝火,圍坐烤炙獐鹿食用,營造野營氛圍。
柳竹秋正懷念與友人狩獵野炊的時光,得此娛樂十分享受,捧著太子賞賜的炙肉吃得有滋有味。
朱昀曦手上沾了點油膩,伸手命人擦拭。
柳竹秋搶在云杉前面遞上手帕,朱昀曦接過擦了擦,覺得有些眼熟。
“這是臣女初次見駕時殿下賞賜的,您還記得嗎”
朱昀曦對此印象深刻,斜睨著她“沒想到你還留著它。”
“這是殿下的恩賞,臣女一直隨身攜帶呢。”
柳竹秋在做寵臣方面細致入微,每次見駕都帶著這塊帕子,見時機恰當便拎出來表忠心。
朱昀曦的心仿佛被溫泉泡過一般舒展,表面傲慢刻薄“你家里窮得連手絹都買不起為何獨盯著這一塊”
柳竹秋湊近耳語“當日臣女剛獲賜這手帕時,在上面嗅到殿下的御香,見圣駕離去心中好不惆悵。那相思情緒正應著古人說的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2”
比風流技巧她不亞、情場老手,朱昀曦面紅耳熱,不能讓喜色外露,白她一眼,故作嫌惡道“都過去幾個月了,你該不會從沒洗過吧臟死了”
隨手將手帕拋入火堆。
柳竹秋搶救不及,眼睜睜看手帕化為灰燼,一股惱恨噴薄而出。
她性好節儉,體恤勞力,衣食上從不鋪張浪費。
這手帕繡工繁復精美,定是繡娘苦心耗時之作,好端端的被焚毀,真真作孽。
她對朱昀曦沒多少私情,不會把他當情人寵,認為他不惜民力,作踐綾羅,將來繼位后保不齊是個驕奢淫逸的昏君,會令民眾受苦,因而惡感頓增。
朱昀曦見她遽然冷臉,以為被他傷了心,忙指使云杉取來事先備好的禮物。
“陜西織造去年進貢的彩妝絨毷很不錯,孤命人照你的身量坐了一套袍裙,你這便去換穿了讓孤王瞧瞧是否合身。”
柳竹秋見那衣物上布滿鳳凰麒麟圖案,色彩艷麗,精美絕倫,價值不知幾何。
想起前些天在明德書院聽人議論說陜西織造為完成皇室下達的任務,已耗銀數千兩。那些彩妝絨毷圖案復雜,織造費時費工,一個紡織女工嘔心瀝血數月才能完成一匹,已有人因過勞身亡。
而近來西北軍需短缺,官府因無庫銀,還欠邊關軍士冬衣布花,致使去冬大量官兵死于寒凍。若將織造的費用供養邊軍,至少能救活一些人。
慶德帝生活比較簡樸,民間都知道他的外袍一年才得一換,頻繁下令征收華麗的織物和奇珍異寶,無非是為滿足妻兒的享樂欲。